陈世铎见桓震匆匆出来,连忙上来见礼,从怀中取出一封用白蜡封固了的书信,小心翼翼地交在桓震手里,道:“沈大人再三嘱咐,要学生将此书面交大人,请大人即刻拆阅。”桓震点点头,拆开来浏览一遍,啊哈一声叫了起来,一把抱住陈世铎,欣喜若狂的道:“天赐良机,天赐良机啊!”陈世铎摸不着头脑,用力挣脱桓震手臂,疑惑道:“甚么天赐良机?”桓震冷冷一笑,道:“不出一个月,便可以知道了。到那时候,天下人都会知道的。”将信叠好放在怀中,道:“你尽快赶回金州,带我一句口信给沈廷扬,就说“莫怕生事,一如往常”便可。”听得他一一答应,桓震就要转身回贡院去。忽然马车中一个女子声音唤道:“桓哥哥?”
桓震一时之间竟疑心自己听错,自从入京以来一直忙得昏头转向,全然抽不出身去接雪心搬家,怎么她竟会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抢上一步,伸手掀开车帷,果然见雪心坐在车上,脸色苍白之中略带红晕,瞧着自己微笑。陈世铎道:“学生经过广宁,二夫人一定要同行前来,学生只得沿途护送。随行的一个丫环,已经先回府上去了,二夫人坚持要随学生来见大人……”他表情甚是轻松,似乎卸下了一个大包袱一般,桓震歉然道:“辛苦你了,不过还是得劳你即刻起程回去。”陈世铎点点头,牵了自己坐骑离去。
桓震目送他离去,跳上车,握住雪心双手,道:“我忙得连宅子也没找好,还是住原先那所小院,恐怕你来了住不下,一直没叫人去接,不怪我罢?”雪心连连摇头,笑道:“怎么会?雪心知道桓哥哥是干大事的。”桓震听她语声之间有些喘息,呼吸也短浅急促,细细瞧她脸色,却是苍白得几乎透明,全不见半点血色。忍不住皱眉问道:“你身子不舒服?”雪心轻轻摇头,道:“没有。桓哥哥你回去罢,雪心回家里等你。”桓震也觉自己出来太久,徐光启格外开恩,也不能用得太滥了。当下握一握她手,道:“我少说还得十天才能坐完牢,委屈你等等了。”吩咐车夫小心驾车,自己转身回了贡院。
他心中记挂着沈廷扬所报之事,又知道雪心正在家里等他,更加坐不住了。好容易熬到开闱,发过了榜,连行李也不拿,飞奔而去。一口气策马跑回金台坊的住所,院公老齐迎将出来,神色十分惊惶的道:“大人回来了?孙应元刚刚往贡院去寻大人了,二夫人她……”
桓震不等他说完,跳下马来一把将他推开,奔了进去,迎头撞见瞧见温氏的侍婢郑巧儿,捧着一只铜盆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眼瞧见桓震进来,转身便想跑,却给桓震一把抓住,喝道:“跑甚么?你端的什么东西?”一面低头向盆子里瞧去,却是一盆血水。他心中一沉,瞪圆了眼睛喝问道:“怎么回事?”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甲嵌入了郑巧儿的手腕中去。
郑巧儿吓得跪了下来,叩头不已,嗫嚅道:“二夫人……二夫人……她小产了。”桓震大惊,从没听说雪心怀孕,怎么会有小产?一跺脚,抛下郑巧儿便走。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自己压根不知雪心住在哪一间房,定神一瞧,只见家中雇佣的厨娘匆匆跑进自己房间去,当下跟了过去。
轻轻推开了门,恰好一个花白胡子的大夫背着药箱出来,桓震随着他走到门外,低声问道:“拙荆病势如何?孩子如何?”那老大夫瞧了桓震一眼,语带不悦的道:“你这当爹的也太不小心了,尊夫人身怀六甲,你怎么能让她长期服食砒霜?如今能保住性命已经万幸,你还想要孩子?”桓震脑门轰然一响,冲口叫道:“砒霜?”那老大夫点头道:“不错,以老夫诊脉所得,尊夫人服食少量砒霜,已经有接近半年之久。老夫知道有些妇人为了永葆青春,往往借助砒霜之力,令肌肤红润嫩滑,可是爱美之心也要看个时候发作,就是不要自己性命,难道也不要孩子性命了么?”他劈头盖脸絮絮叨叨地把桓震训斥一番,这才舒了口气,道:“幸好府上家丁聪明,知道找老夫来诊治,孩子总算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