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震不知是喜是悲,一时愣住了说不出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深深一躬,道:“桓某铭感大德,老先生要多少诊金?”那老者笑道:“一两足矣。”桓震如数付了,叫老齐好好送他出去,自己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雪心躺在床上,盖着锦被沉睡,脸色白得如宣纸一般,几缕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前额。他心痛不已,忍不住伸手抚摸她脸颊,喃喃道:“是我不好,害苦你了。”雪心悠悠睁开眼来,瞧见桓震坐在身边,强笑道:“桓……桓哥哥。”就想挣扎着起身。桓震连忙扶住她,让她靠坐在自己怀中,轻声安慰道:“好了,没事了,大夫已经来开了药,等会把药吃了,病就全好了。”雪心点点头,全然无力说话。桓震心中一个疑团盘旋来去,虽然知道此刻她身子十分虚弱,可是不问是不成的,当下道:“大夫说你一直在服食少量的砒霜,为什么?”雪心有些惊讶,低声道:“甚么砒霜?我没有吃啊。”
桓震又惊又奇,忽然间脑中一闪,一切豁然贯穿,握紧了拳头大叫道:“原来是那个贱人!一定是那贱人!”一拳击在床头,打得整张床晃动起来。雪心疑惑地瞧着他,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桓震定了定神,笑道:“你好好休息,桓哥哥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扶她躺下,自己大步走了出去,见人便问郑巧儿何在,却是搜遍整个院子,也没她的下落,竟似已经逃走了。桓震哼了一声,叫黄得功快马赶往广宁自己行辕,二话不说先将温氏扣留起来,等自己回去再做处置。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当初温氏为什么这么好心,非要他迎娶雪心过门不可,因为只有将雪心留在身边,才能方便她下手,刻意要郑巧儿接近雪心,自然也是为此预备。自己一年之中在家的时间少而又少,放雪心一个人跟她在一起,真是不亚于送羊入虎口。想到这里,不由得无比痛恨自己,提起手来用力掴了面颊一掌。
不过好在雪心命大,给她下了半年砒霜,竟然逃过一劫。原想温体仁反正已经死了,他的女儿不足为患,何况株连家族也是十分野蛮的行为,是以并没打算将温氏怎样,至多不过等一段时间,打发她回家去罢了,可不承想她竟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这一回定然不能轻饶了她。
去厨下端了药回来,雪心却又睡着了。他就坐在桌旁,只觉一阵困意袭来,不觉伏在那里睡着了。一觉醒来,看看时漏,才不过半个时辰光景。药汁已经冷了,正要端去温热,雪心却醒了过来,轻声叫道:“桓哥哥!”
桓震一喜,放下药锅道:“你醒了?饿不饿?先吃些粥再吃药,好不好?”雪心轻轻点头,道:“桓哥哥,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桓震心中涌起一股不祥之感,忽然之间想起两人一同看星的那个晚上,雪心指着一颗新星对自己说,那颗星就是她的化身,一时只怕说完了该说的话,她就要离自己而去,摇头道:“不行,有什么话,吃了药再说。”
雪心露出恳求的神情,可怜兮兮地望着桓震。桓震最怕她这种眼神,叹道:“好吧好吧。”叫厨娘来端了药去温,靠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手道:“有什么话要跟我说?”雪心道:“我忽然从辽东跑回来,桓哥哥你生气了么?”桓震笑道:“我当甚么大不了的事情,原来是这个啊?怎么会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你身子明明不舒服,又怀了孕,还要到处乱跑,再有下回,我可真的要生气啦。”雪心微笑道:“我只是想,让桓哥哥看看咱们的孩子。”
说到“咱们的孩子”一句,手抚着小腹,满脸幸福甜蜜的神色。桓震心中一荡,应道:“是,自然要看的,怎么看也看不够。你说孩子出生之后,给他取个甚么名字好?”雪心嗔道:“还早得很哪,等不及当爹了么?”桓震笑道:“是啊是啊,我想当爹可已经想得发疯了,所以你得好好保重,给我生一个八斤重的大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