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罢了。照说这是贾大人府上,咱们是外人,你们都不是咱们家的奴才,我也不好说你们。只是既然贾大人硬要揽下公子的起居,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就该尽心才是。你打量我们公子是没处去,非要恬着脸住在这儿?”
老刘吓得连连作揖:“福爷爷别气。我这就说他们去!”
自家主子好容易才请得林大公子到自家别院,若非时机不对,恨不能敲锣打鼓张灯结彩炫耀一番。若当真因为点子小事把人气走了,他这管事也算干到头了。
福叔道:“你去问问厨房管事的,他们难道都是死人?没得鲜桂花,难道还没有干的?”
老刘迭声:“有,有,有!莫说干桂花,就是鲜桂花,主子说一声,我也要弄来得!”扭头吩咐人去市场上寻新鲜的桂花。
福叔其实也不是那等仗势欺人的,只不过他们做的太过,不惩戒不足以长记性。若说市场上没有鲜桂花,那是骗人的。但想找,却也不好找到。他冷眼看着老刘急得满头大汗,只不做声。
当初没得法子,委屈了公子。
如今回到京师,谋划详尽,难道还要委屈着?
尚未谋面先闻声
这日柳氏带着钱多多,到往昔相熟的几个牙婆家转了转,人人都道她不在多可惜云云,说的柳氏好似神仙下凡无所不能。钱多多闷头纳闷,她们每个人的眼睛里分明透露着不喜欢柳氏回来抢生意。可是面上却敷衍着,再说人际交往很重要,但大家各干各的,难道还怕谁不成?
柳氏冷笑。
你以为你娘在临江县经营了这些年,就是白跑的?
为人当诚信。做生意也是一样的。无论这门生意是否龌龊,是否损阴德,必要诚信待人,才会越来越红火。当年她初起步,在城中举步维艰。只能跑些寒门贫户,累死累活挣不到几个钱,还要受人奚落。
你看李婆子,当年她最是作践为娘的。
仗着生的一双巧嘴,惯会搬弄是非,最是个可恶的!偏有些内院的女人因久不与外面接触,听得她三言两语,就引为知己,凭她弄舌。她于内院之中行走,惯会通殷勤,既做牙婆,又做媒婆,也会抱腰,又善放刁。她有个干姐妹,是药婆,两人串通一气,不知坑了人家多少钱财去。
她那干姐妹前些年惹上桩官司,下了大狱,因此她才老实许多。然类似她这等人,最是嘴上抹蜜,心底插刀的狠人,万不能得罪太过。因此前些年虽有些积怨,我却不太狠得罪与她。
做咱们这行,顶顶要紧是人脉广。虽说同行相妒,然咱们不为外人看重,自己却不好自相残杀,大家背后都恨得对方痒痒,面上却不能显出来,最好时不时放几个消息给别人,大家都能存活,才好相通串帮,不至于落了单。
钱多多听得有理,连连点头。
又问:“既然这李婆子不是个好的,怎地大家还用她?县城里这么些个牙婆,为何不找旁人?”
柳氏掌不住,笑的前仰后合:“你果然是个呆得!”
道:“不怪你不知道。照例这些话我不该说与你听。然你命苦,既然自己拿定了主意要做这行,少不得多教你些,免得将来吃亏。比方说王大户那般的善人家,她家惯和我们往来,但凡要买卖奴婢,也都是叫我去。前次听说的发卖大管事家的女儿,我虽不在县里,你道就只有李婆子一个牙婆?”
她懵懂:“既然不少,缘何要叫李婆子进去?难道她出价最高?”
柳氏点点她的眉心:“王家却不少那份钱!”
叹了口气:“不过是李婆子不肯自重身份,常往那些肮脏地价跑罢了。”正视着女儿,道:
“你如今也大了。好叫你知道,做咱们这行,免不了为人纳妾买小,便是那烟花之地,也要常来常往的。只是我在佛前起了誓,若得你痊愈,必要尽全力行善积德。因此但凡有些办法,也万不肯将好人家的儿女卖去那些地方。能给他们一□命饭,虽说是有损德行,但我们也存了善念。”
她点头表示赞同,这点很好。
“王家说是善人之家,家规虽严,对待下人也算和善,但毕竟有他们自己的法度。大管事家的女儿想攀附他家的小少爷——大抵触了王夫人的霉头。好好的儿子,岂能被些狐媚子教坏了?也不知他家做了甚么,惹得王夫人发恁大火气,竟是旁的婆子一个不用,单单只叫了李婆子。那李婆子这些年每况愈下,落得混迹市井贫家癞户的下场,来往的又哪里有几个正经人家?王夫人叫她去发卖,不过是存着惩戒的心,刻意不给那丫头活路,要她一辈子吃苦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