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甩出钱多多,查看手臂,生生被她咬的破了皮,牙印明显,鲜血直流。她不解气,随手捡起洗衣棒就要再去追打,林小五见状,忙附在钱多多耳边,急道:
“装晕,装晕。”
钱多多对她恨之入骨,但也懂得审时度势。周围看热闹的人虽多,靠近的却大都是孩童,一个个被刘氏吓着,噤声不语。而能帮忙的大人们都缩得老远,探头探脑,却无一人出面讲句公道话。眼见刘氏大步迈了过来,连忙白眼一翻,仰倒在林小五臂弯中。
他立刻干嚎:“二妮儿,二妮儿,你别死呀二妮儿……”
林小五从前在家是锦衣玉食千娇百宠,丫鬟婆子小厮一大群的少爷,可谓家教良好,在外飘零多年,老仆护着,也从来不敢懈怠对他的教育。他已尽力掩饰,但还是和村里一般大的少年有着明显不同,此刻为了二妮儿,竟不惜学起村中孩童挨打时的行径,可见其对钱二妮儿的爱护。
然而他画虎不成反类犬,见多了刁妇撒泼的场面,潜移默化中,把两者混同,这一闹腾上,竟不由自主的模仿起泼妇。
一屁股瘫在地上,紧紧的揽着二妮儿,护住她的身体不让刘氏动她一根手指头,两腿乱蹬,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干嚎:
“二妮儿啊,二妮儿,二妮儿啊,你可别死碍……你死了我怎么和大娘交代碍……”边嚎边抽抽。
钱多多被他颠的难受,又拼命忍笑,不敢睁眼,在脑海中想象他泼妇骂街的模样,憋得肠子都要拧断了。
村里人都夸林小五斯文稳重,今天可斯文扫地了吧……她不怀好意的腹诽,心中却不是不感动。
刘氏慌了神,在远处围观的大人们慌了神。
挨揍是一码事,闹出人命可了不得!
当即就有人抢上前来推开刘氏:“别打了别打了,快看看二妮儿!”
叫人的叫人,摇晃的摇晃,忙成一团。
倒也不是他们良心发现。钱二妮儿是柳大娘托付来的,平时柳大娘也没少打点村人,万一钱二妮儿死在他们眼前,柳大娘岂有不记恨的。再者无缘无故死了人,万一柳大娘告去官衙,衙门里的人每天来提人去审问,官司费了不得。差役们往来村中,少不了要借机敲竹杠。
小五明知二妮儿装死,自然不肯轻易让别人把她抢去。死死抱着二妮儿不撒手,只是干嚎。
他想趁机教训刘氏,免得她成天打骂二妮儿。
但他究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力气有限,几下就被大人们将二妮儿夺了过去,平放在地上,就有人去掐虎口、掐人中。
他被隔绝在人群外,透过缝隙看着,心里着急。
钱多多是个倔的,既然装晕,就要装的像模像样。她咬牙忍疼,任凭众人如何掐人中、拧虎口,打死不醒。
疼的她胃口抽抽,自然又把这笔帐记在了刘氏头上。
众人眼见把人中掐出了血痕,却不见人醒,都慌了神:“怎生是好,这可怎生是好!”
忙乱间,不知谁喊:“七爷来了!”
众人散开,不知是谁有眼色,见势不妙去请了七爷过来,他老人家拄着拐杖走来,众人仿佛有了主心骨,纷纷叫着七爷。
摸摸鼻息,挽起钱多多的袖子探探脉搏,她小臂上青一块紫一块,俱都是刘氏平日里拧出来的旧伤。
七爷狠狠地瞪了刘氏一眼,道:“无事,抬回村去。”
众人如闻天籁,七爷指了个妇人抱起二妮儿,妇人嘟囔句:“真轻啊。”
她脸上伤势着实可怖,小臂上的伤痕历历在目,就有人小声道:“显见的不是亲生的,竟下这般狠手。”
又有人道:“她家钱叶儿怎不这般糟践!”
“同是女孩儿,又是嫡嫡亲叔叔的女孩儿,真是造孽。”
“就是女孩儿才下得这般狠手——她巴不得折磨死二妮儿,好让他家巧儿过继过去哩。”
“哼,过继给谁?二妮儿她爹如今只得一栋破屋,连人都住不得。人家柳大娘可是立了女户,她打得好算盘!”
“噫,话不能这么说——二妮儿死了,柳大娘无亲无故,她使个巧招,把巧儿过到柳大娘名下,家产可都不都是她的?”
“呸!她家子嗣单薄,莫说满山肯不肯,族里也不能随便叫她把个儿子送人——就送,也该挑儿女双全,子嗣无忧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