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数日,齐清远都是在巳时前后来看我,起初只是带着他熬好的汤药来。
因我最怕吃药,随后他总是带着各式的小点心和甜食来。再渐渐的他会带些温补的食材来给我。总是对我温语相劝,要我仔细照顾身子。他的药很好,进了几副明显渐好,不在发热了且头晕的症状也渐渐消失了。手臂上的伤口开始结痂了,对着铜镜望去,脸色恢复了少许颜色,滋润的光泽再次挂在双颊上。
一日,清远带了两床新做的缎面棉被来。
“这是鄙人的内人所做,特叫我送给姑娘。眼看年下了,南方的冬天最是湿冷,多备几床棉被总是好的。”
早就听闻他有个贤妻,知书达理且温柔恭顺,侍奉婆婆丈夫是最难得居家娘子了。其实早在他那日救下我,便对他有种情愫悄然而生,只是我是个青楼女,而他出身高贵且已有妻室。我心里总是有许多的顾忌,今日见他的妻子也是这样好相与的,不禁心中燃起点点希望之光。
“还劳烦尊夫人,这叫我怎么好意思呢。劳烦先生待我向尊夫人表示感谢,容我身子好些当面谢她。”其实我真心想见见这位齐夫人。同是女人,她的命运当真是好些的。
“不妨事,左右她是闲着没事做的。”他倒有些羞涩,“内人的女红功夫还算可以,姑娘将就用着吧。”不知怎么的,见他这样我的心里有些东西在隐隐的作痛,总是不大舒服的。
“这花样当真别致,可见尊夫人心细如尘。”被面上绣着五朵形态各异的荷花,可见她是很会投其所好的。
“姑娘喜欢就好了。”他有些支支吾吾的“姑娘最近身体也好些,我想总闷在屋子里不大好。再过三日,侯公子约我一起去泛湖,不知道姑娘可否赏光?”他制热的眸子都能发出点点光亮来了。
“这……你们男人之间…我恐怕…”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心,“哦,紫荆姑娘也同去,总想你们之间可以做个伴,不至于使她太过孤单。”
他这样说了,我实在不好推辞了,微笑着点点头。其实心里是有些期待的,自幼就喜欢游戏山水。自从来到司乐塾都不曾出去好好游玩。太湖之约就这样定下了。他随后话了些家常便离开了。我看着那崭新的棉被,心中却渐渐温暖起来。
翌日,孙婆婆领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小儿到房中“白姑娘,你看看谁来了?”
正在妆台前梳妆的我回头看去,不觉得周身一惊,不是董胡氏还有谁,她领着的小儿正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董子涧,现在已经两岁了。孙婆婆让了她们后就出去了。
“白儿,你在这里过的可好啊?你父亲一直说是惦记你,但是身子近来不好,让我来瞧瞧你。”董胡氏脸上硬挤着笑容。她待我并不好,在家的时候没少听她闲话。把我送到这个鬼地方也多半有她参与的份。我并不关心她,但我当真关心父亲。
“父亲身子怎么了?请郎中看了吗?”
“嗯,瞧了,前些日子着了些风寒,开了几服药吃下了见好了。”她见我惦记父亲,便拉了凳子坐到我身边。“这是老家产的秋茶,你父亲知道你素来爱茶,让我给你带了来。”
打开纸包嗅着那淡淡的茶香,隐约有些家的味道。只是哪里始终不对的。我儿时记忆中秋茶是有些阳光的味道的,最适合冬日里饮的,虽然不是名茶却让人有种由内自外温暖的感受。抬眼看到子涧“来,到姐姐这来。”我对他招手,到底是有一半血缘的。
大半年没见,他倒不疏远我,只是拉着我的手,看看我的伤口又看看我。这样的举动到让我眼睛有些酸涩,孩子的心里都是善良温暖的。
我心里知道董胡氏这次来准有事,转身对着铜镜,道:“既然父亲病着,你怎么不在家中照看他,巴巴的跑到我这来做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母女感情多深呢?”
铜镜子里映照出她翻的白眼和随机转变的笑脸,我仍旧拿着铜黛勾画着我的眉毛,看似并不经心。
“白儿,你哪里知道居家的事情,家里实在紧张,你父亲生病前前后后也花了将近四百两银钱了,这几年家的生意不如从前,可家里的开销却不曾减少,眼下年关难过啊。”
心里想着,原来是想着把我在司乐塾这数月的体己钱也要了去?
“那母亲的意思是什么?请直说好了。”
“只是想问你借些银钱,年关一过就还……”我莫名的动了火气
“那母亲和父亲以为我是攀上高枝了么?家中绣庄、田地一一被你们败光了,却还想着白儿的卖身钱吗?”我黑眉紧挑,杏目圆睁,眼中满是寒光。
“瞧你说的,我只不过说借,就是要你也得给吧。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你都不报吗?不怕人说你是不孝之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