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边上的,哪还有纸钱卖?不着急,我们先随处去转一圈,打发点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去。”
“你发现了什么? ”
“只是我猜测,”她抿了抿嘴,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可回头也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之前的想法也不再那么确定。“这么大的雪,墓地怎么可能干净?地上也是湿湿的,明显是刚落的雪融化了,那新雪还没堆上去,在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去扫过墓了。我之前以为是阿意,可刚刚她也说了,这么多年她没去过一次。”
“你是猜测扫墓之人可能还没走远?”
“对,我两次来相隔时间并不短,可雪还是没堆上去,就说明我走了后还有人来过。或者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她没走只是藏起来了,我没发现。”说道这个,她有些惭愧,当时容昱在场,她注意力都在容昱身上了,压根没有注意到其他,说穿了到底还是她的疏忽。“那人武功未必有多高,是我没注意。 ”
......
距离上次来有多久了?程子立掰着手指算了算,眨眼就过了四年,时间过得真快啊。她拉了拉身上的披风,邦墓区一片空旷,寒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根本挡不住,不过一会儿,她脸就冻得发白,小暖炉在被追杀时已经弄丢了。
真冷啊——她缩了缩身子,靠在墓碑上仍是不想离开,她说了很多,从一开始的无微不至到后来挑挑拣拣,再到现在的无话可说。活生生的程子木已经死了,她去说给谁听呢?说得她口干舌燥也不过是自己徒增悲凉,“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我说的话,会传到你身边么?”她转了一下脖子,抬起头哈了一口白气,雪花还在纷纷扬扬的飘落,冰冰凉的接触到她脸上,她忍不住瑟缩了下。很快化成水,顺着她脸上的线条滑落,看上去就像哭了一样。
她听见了背后簌簌的脚步声,她很快的抹去那滴水,转头道:“就回来了?”她的表情在看清背后那人的模样时,僵在了脸上,有些滑稽,她很快意识到这点后又慢慢平复了情绪。
“玄婼?!”他面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他看出了程子立的神色不正常,但也只当做和自己一样。“你怎么也在这里?”
程子立看着眼前的那人,很陌生的面孔,他嘴里唤着同样陌生的面孔,可确实是对着自己。想到之前的刺杀,她用力掐了掐自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阿竽很快就回来了,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给自己争取机会。她撑着墓碑站起身,保持一个姿势久了,气血循环不畅,动一下腿就麻麻痒痒的。
她站的位置好巧不巧的挡住了墓碑,那个男人很高,可能比华奕还要高上一些,哪怕站起来她也仍是需要抬头才能看见。但比起之前那种被完全俯视的姿态要好很多,她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怎么回复,只能定了定心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他皱起了眉,面有难色,不知道怎么说。程子立一心只想着拖时间,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她只能见招接招陪着和太极了。“你是在等人么?”
“对,他们马上回来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远,她见他一身利索的打扮像极了江湖中人,这么久还没发现她不是口中人只能说明一点,那个玄婼与她长得极为相似,不管是面容还是体态,甚至就连声音也是极像的,才能骗过这种人的眼睛。就她所知,这样和她一个极为相似的人已经在地下被埋着了,除了和她是双胞胎的程子木之外,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
“难不成是庄主派你来的?”程子立心里渐渐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怀疑程子木可能没死,而是一直以别的身份活着,所以她才会被认错。可这似乎又说不过去,程子木的尸体是当年她和阿竽一起埋葬的,在封棺那一刻,她还记得阿竽发疯了一样跳下去抱着棺材不松手,那模样仿佛天塌了。
要不是后来及时赶到的戚宛柏打晕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程子立想的正出神,那人的话压根没听到,等回过神时看到那人略带怀疑的眼神,心突然像是跳到了嗓子眼,只需要再一下,就会跳出来。她的命似乎也就在那一刻间,哪怕她再怎么强壮镇定,可眼里的恐慌还是无意间泄露出来。
“我记得你一向喜欢艳色,怎么今日穿得如此寡淡?”那人笑了一下,他长得也算是清俊,只是脸有些长,面色过于苍白,甚至比起女子都要白上几分。颧骨有些高,看起来有些刻薄,眼睛也很是细长,薄薄的唇,集合了所有薄情寡义之人的长相,可偏偏这人气质说不出的周正。
他的声音有些尖细,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种,陪着他这副长相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但看着就不是好人。只少在程子立眼中是这样,她觉得自己脖子仿佛被无形的手掐着,只要自己说错一个字,就会听到那骨肉绷断的声音,她害怕,整个人像是被浸在了冬日的湖水中,刺骨的寒冷挥之不去,沉沉的湖水堵住了自己任何一丝生还的希望,只能眼睁睁的由着绝望蔓延。
“在外行走,总要掩饰掩饰,”她在披风中的手指已经掐进肉了,钝钝的痛感让她找回了自己,她回想戚宛竹和程子木的模样,缓缓吐了一口气。敛了神色,拖着调子意味不明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人一愣,眼中的怀疑散了些,她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可危机并没有解除,她听到自己的心在噗通噗通的跳,响得她甚至怀疑天地间都被自己的心跳声填满了,她知道习武之人六感过人,那眼前的人会不会发现?
“对了,你向来是考虑的是极为周到的。江湖上你的传言虽不多,可也不是没有,若是碰上了有心人,你习武时间并不长,怕也是难讨好。”他点点头,听着像是信了她的话,可程子立不敢放下心,只要戚宛竹没回来,她就是危险的。而现在她为了拖时间明显把自己搅进了这摊浑水,她现在已经难以脱身,除非死——
“你可是约了什么人?我见你在这等了一会儿了。”他看着没有一点要走的模样,话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让程子立有苦说不出,她知道说得越多错的越多,会不会是这人已经发现了什么,所以故意留下来想要再试探试探。“他们很快就回来了,”她重申了一遍,表明自己不是一个人,她说得不快,只能拉着调子边说边思考,她必须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才能避免犯下任何一点破绽。
明明是大风雪天,她的背后竟然湿了一层,湿冷的腻在身上很不舒服。她还在想着怎么应答时,突然被拉得了一个踉跄,才站稳就发现墓碑暴露了,她忙转过头,对上那人满是杀意的眼睛,她看见那人嘴巴一张一合,她什么都没有听见,耳边都是嗡嗡的声音。“程子木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