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天生是不长心的。
因为觉得奶猫可爱,买一只回来养,长大不萌了,便是养只小鸡都该有感情了,他偏生能拎起来轻巧往外边一扔了事。父母待他不错,嘘寒问暖,好的都紧着他来,他明知父母赚钱不易,也能理直气壮地花着两老的棺材本在外挥霍泡妞一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不可思议,不敢相信,但遍地都是,偶尔倒霉了还会遇着一个这样的人,错付真心。
“礼亲王,没提过你。”
一个人信仰崩塌的样子,莫过於此。
皇上望着她,理应为此感到痛快一一以侍疾为名,将他心爱的女人骗进宫,他让徐暖竹去要人时,为礼亲王百般打掩护的也是她。可这个时候,他只觉得悲哀与荒谬,可见那些伤害过他的事情,或许是真正放下了,能够用一个抽离的身份将之审视。
沈太后张了张唇,心中翻滚千层浪。
她从后位轰然落下,曾无限接近过权力巅峰,又离它远去,逐一失去,每一根支撑着她的柱子轰然倒下。最后一根,她视之为珍宝,放下一切也要保住的礼亲王,一声‘拜拜了您’就溜之大吉,剩她独自一人,面对满目疮痍,一筹莫展。
倏地回过神来,她恨恨看牢他:“皇上何必离间哀家与一个失势王爷的关系?”
“母后比我更了解他,”
皇上皱眉,唇畔撕扯起不解的笑。
这一笑,无疑是不合时宜的,他笑起来惯有种悲天悯人的温柔,衬着金尊玉贵的龙袍,虽非他本意,却像胜利者的奚落:“母后,溺子如杀子,若你在当时劝住了他,或者不顺他的意,今日朕怕是不能站在这里,以‘朕’作自称与你说话了。”
沈太后闭了闭眼,她压抑了太久,今日籍着痛失亲子爆发出来,只是一拳打到棉花上。
他续道:“礼亲王品行不端,落得今日下场,怪不得别人。母后你大抵也明白,若是你执意拦着,他断无可能将一个王爷侧妃带进宫里去。”
她闭口不言,半响才吐出一句:“他万般不好,也是哀家的儿子,他就是不记挂哀家,哀家也想去见见他。”
皇上敛着眉目,眸中影影绰绰,看不清他想如何,也猜不出他的意欲。
是报私怨?单纯来跟她叙旧?还是别的什么,沈太后猜不出来。
太可笑了,昔日他还是要来东华宫请安,恭敬称她作母后,不得宠也无甚存在感的二皇子。现在她得抬着头,仰视他,不敢看仔细了天颜,战战兢兢揣度他的意思。
“甚好,”
他点头:“想必,母后现在该知道朕见不到颜贵妃时,心中所受的煎熬了。”
第179章
人说话,不过是嘴皮子一张一合,有多难?
难, 可以难如登天, 难至即使毅然翻山越岭, 历经九九八十难,只为见上佳人一面, 理应什么困难也克服了。只是当真见到的时候,看着她的脸,嘴唇颤抖, 才发现说出心里话, 是最后一难,难倒多少英雄好汉, 憋死千万闷骚。
然后说出来之后,又会发现,原来不过如此。
皇上话音刚落, 如拨开云雾见天日, 心中畅快, 不由想起颜欢一一行事乖张,随心意而来,竟是这么痛快的事!
他话少,除了对着极亲近的人,平日极少说无用的话,多为祈使句,惟有朝廷官员,因为怕对方不明白他的意思,才能得他耐心解释,至於后宫女人,他视线能停留超过三秒都是稀罕事。这下却说起了对以往的他来说无关要紧,也没有‘实际意义’的话:“母后,礼亲王拥有的比朕多太多,前有先帝视他若珍宝,早早立他为太子,后有外戚左相张罗羽翼,毋须他多加操心,朝廷上便有他的手下,无数闻名而来投奔他的,只要他想,一切垂手可得。”
“礼亲王今日沦落到这个下场,都由你一手造成,”
这些事,他不是看不明白,只是一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