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嫔帕子还来不及放下,便被娴贵妃刺了一下,碍于名分,又不敢反驳,只能忍下,暗地里把指甲掐进了手心,又给娴贵妃记了一笔。
夏紫薇看看众人,有些无措,在她的观念里,一个家,应该是温馨的、妻妾和睦的,绝不该有不和的声音。而如今,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娴贵妃对于令妃和德嫔的不友好。夏紫薇和令妃、德嫔的相处最多,最早接触的,也是她们二人。而令妃和德嫔对夏雨荷母女也是颇为照顾,所以夏紫薇已经认定了她们是好人,温柔和善,所以对于挑衅的娴贵妃,便生了隔阂。
夏紫薇抬头看了看坐在首位的皇后,从她进门,皇后与她所说的几句话,虽然温和,但比起令妃和德嫔的嘘寒问暖来,亲疏立显。而且,夏紫薇觉得皇后身上有种气度,高贵、端庄、从容,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拜服。一样都是乾隆的女人,皇后就能做任何事情都理所当然,而她的母亲夏雨荷,就只能顶着一个虚构的身份,卑微地存在着,连死了都不能够正名,甚至连着她都无法给母亲光明正大的守孝。
夏紫薇想着便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连忙垂下眼来。
又说了几句话,皇后便要打发人领夏凝珏出宫。
夏紫薇连忙请求:“皇额娘,可否让我和凝珏说会儿话?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跟她说。”
皇后微微一犹豫,道:“也好,你这些日子以来总是郁郁寡欢,皇上也十分担心,难得见你如此高兴,也是好事。既如此,便让这丫头随你到淑芳斋说说话,只是别误了出宫的时辰。”
夏紫薇赶忙谢过,之后携了夏凝珏回淑芳斋去。
娴贵妃、令妃和德嫔三人刚想告退,皇后却又提起新的话题,三人只得继续留着又说了会子话。
那边儿夏紫薇带着夏凝珏进了淑芳斋,夏凝珏悄悄使了个颜色,夏紫薇会意,将宫女太监们都打发了出去。
夏紫薇拉着夏凝珏的手,道:“还记得那年,额娘带我去你家,那是我第一次跨出家门。如今,我额娘却……”说着,忍不住哭出来。
“你额娘怎么了?”夏凝珏的语气和表情都很冷淡。
“我额娘在南巡的途中,小产去了……”夏紫薇哭道,“我本以为我额娘终于等到了皇阿玛,苦尽甘来,谁知却……”
“忆嫔是夏雨荷?”夏凝珏本是知道的,却不得不装上一装。
夏紫薇点头:“是的,你不知道吗?”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夏凝珏是直呼夏雨荷姓名的。
“你怎么能直呼我额娘的名字?”
夏凝珏拉开夏紫薇的手,冷冷道:“我为什么不能直呼她的姓名?对于一个害死了我祖父,甚至连累得我们家破人亡的女人,叫她的名字已经够客气的了。”
夏紫薇急道:“你胡说……”
夏凝珏打断了她的话:“我今天本来就想找借口见你,就是因为有些话要告诉你。”
“什么话?”夏紫薇看着夏凝珏的表情,那般冷凝,让她觉得非常不舒服。
“你娘未婚生女,也许在你看来,这是伟大的爱情,但是,当时夏氏宗族,却有很多姑娘被连累,未嫁的不好说亲,说亲的被退亲,甚至嫁了人却被休弃的,却只能自尽。而我姑姑,就是因为被你娘连累了,才遭到退亲的,我的祖父也是因此气死的。你们家那一房,已经被夏氏逐出宗族,算不得夏氏族人,自然,也就与我家无关了。”
“怎么会?”夏紫薇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她十几年来的生命里,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她们家从无亲戚登门,她也只以为是夏氏人丁单薄而已。
“如今夏雨荷到了地下,应该能够见到那个因为被休而自尽的夏家姑奶奶吧?看着她那因为临死的痛苦而突出的眼睛、伸长了无法收回的舌头、披散的头发、惨白的脸孔,夏雨荷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是不是还会有心思想她的情郎、想她的爱情,甚至想她的女儿。或许还有其她年纪轻轻就过世的夏家姑娘们,她们本来可以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儿孙绕膝,可是却因为别人的错误,郁郁而终,不知道夏雨荷的爱情,能否抵消得了她们深深的怨恨呢?”
森冷的话题,冷酷的表情,冰冷的语调,让夏紫薇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