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突然释然笑道:“不,我想我已经没有办法见他了。”
飞蓬微微收紧了自己的右手,语气一如既往的风过无痕,他看着不远处的天际,没有望向我,他问:“为何?”
为何?
为什么之前我如此希望可以和自己的弟弟相见,为此可以不顾一切如今却畏首畏尾?
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不敢恐怕,而如今却彻底的被这些东西束缚?
我知道,所谓担心重楼的态度以及自己的失职只是一个借口,真正让我不敢见重楼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心境变化。太久了,五百年太久了。久到我没法在故意的欺骗自己,没法在自作清绝。
我不敢见重楼,因为我没法原谅我自己。
之前的一击之中的我的炼狱火海在重楼的招数之前简直就是小儿科,被含雷的烈焰破开的火海在一瞬间被一道金芒硬生生的止住,也就是这么一瞬,我才能顺利给自己划下防护,在被抵消一部分的攻击中,留下了自己的一条命。
三百年前,我的炼狱火海可以在飞蓬的脸上留痕,暗杀明杀层出不穷。而那时他所使用的任何招数却没有任何一招会真真伤我性命。
承影为他所赠,五百年来为他所护。
我沉默,随后淡笑道:“将军,你送我的发带修好了吗?难不成将军你赠人之物还望收回?”
飞蓬似是没有料到我会突然转变了话题,但他也一如这五百年间一样,不深究,只是顺着我的话题从他的怀里取出了那条被修补后的礼物。
我从飞蓬的手中取回了那枚发带。之前因为挡受攻击而黯淡下去的金色纹路再一次的流光溢彩,我看着那条缎带,五百年来第一次笑的没有一丝阴翳。
“将军,我们回去吧,您的伤需要夕瑶神女医治。”
说罢,我转身欲率先离开,肩膀却被飞蓬按住动弹不得。那一瞬间,我似乎又看见了五百年前,在我和重楼的家,在那片灼灼的火海之中,制住我的清冷神将。
“重痕,发生了什么?”
飞蓬的声音一如他的人,我浅笑回眸,看着眼前五百年容貌不曾改变的男子道:“只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而已,飞蓬。”
“神魔之井也不用十二个时辰随侍待守,我们回去吧。”
飞蓬微怔,右手不自觉的松开了力道。而我不在等待,尽自离开。五百年来第一次,我在前往天界的路途之中,看见了荼靡满阶的纯白曼陀罗。这些象征着圣洁与宁静的花朵在天空澄澈的微风下轻微摇摆,成簇相拥。一如——飞蓬所赠锦缎之上,好似接天的纯白云端,承光尽颜。
第三章(2)【捉虫】
在回归天界的第一瞬,我前往去拜见了九天玄女。
大概是因为这位女武神的战功显赫,众神大部分都下意识的忽略了她的另一个神职。
司法天神。
我前往拜谒的时候,九天玄女正在处理着一堆文件。当侍女将我引入玄女办公的大殿时,我只看见在一片文件海中挣扎的鹅黄色身影。看着那名只来得及挥手让侍女退下就再度被那些纸片案牍淹没的傲然女武神,我一个没忍住当场笑出了声。
然后,刷刷的写字声瞬间消失。
我僵着唇角的笑,看着面色不愉的九天玄女抬起头,用着那双冰冷清澈的眼睛在我的脸上上下来回扫视后,扯出了一个绝对称不上和善的笑,对着我硬生生的捏断了手中的狼毫。
“重痕,想必神魔之井之旅你很愉悦。”
据后期的夕瑶详细传述,当句芒受伤之后,大殿之上除了飞蓬之外,九天玄女也是自动请缨。然而却因为天帝一句最近‘下界躁动繁多,玄女还是多分心于司法职务’而硬生生眼看着这块可以爽快放大招的肥肉差事掉给了飞蓬,只能留在大殿处理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多了那么多的乱七八糟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