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开了。
先是中间的那一盆,细长如女子手指的白色花瓣由卷曲状微微张开,摊开的手掌指尖甚至还在风中轻颤,幽香便是在这一刻借由风传遍了景台。
一朵昙花开了,披着皎月的薄纱,在人群的不经意间。
紧接着是第二盆,第三盆,细长的纯白花瓣争相舒展,花节的盛宴就此绽放。空中的幽香忽然浓了起来,等待的众人方才缓过神,齐齐向看台望去,见入瞳中的便是那一大片坠在绿色梦意的雪白花蕊。
昙花似雪。
这么多盆花在一夕间同时绽放,刹那间似乎能将观者拖入一场纯白梦境。
风止提着糕点,听见了人们的惊呼,下意识向景台望去,昙花盛放的美景便映入了他的眼中。他瞧着满台的花,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侧头笑了笑。
明朔在离他不过三丈的地方,便见着了他的笑。
所有人都在看着观景台上的花,明朔却在见着玄裳的风止。
明朔瞧见风止微微翘起的嘴角,舒展的眉眼,还有提着麻绳,远比昙花花瓣还要漂亮的手指,忍不住也笑了笑。
风止回过头,便见到了明朔的笑容。他略顿了一步,提着糕点快步走了回来,问道:“昙花不好看吗?”
明朔道:“漂亮,但你更好看。”
风止解开糕点包裹的指尖便顿了一瞬,似乎也染上了枣泥糕的红色。他解开了包裹,甜糕的响起便蕴在了昙花的香意里。
风止也看见了明朔身边搁着的,尚待着温度的茶杯。
风止状似不经意道:“有谁来过吗?”
明朔点了点头,她想了想,决定用风止能够理解的方式来称呼“罗浮的记忆体”。明朔道:“你的兄弟来过。”
风止的手微顿了一瞬,即使有意想要克制自己往不好的方向想去,却仍然忍不住想到岐水说过的话。
他对明朔轻声问:“他来找我报复吗?我确实没有尽到照顾他的义务。”
明朔想了想罗浮的目的,开口道:“差不多,他想要你的心。”
明朔这句话说的平平淡淡,甚至没有起什么波澜。但风止的指尖却忍不住滑过了枣泥糕的上端。枣泥糕上落下了一道指痕,风止说了声抱歉,明朔却没什么意见的拿来咬了一口。
风止瞧着明朔,低声问:“你要吗?”
回答风止的只有悄无声息的咀嚼声。风止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要沉浸泉水里去,他甚至连月光都觉得刺目。
明朔吃完了甜糕,眨了眨眼拖了好长一口气,才对风止道:“我为什么要给他?你的心难道现在不在我这里吗?”
她忍不住伸手点住了风止的眉心,笑嘻嘻道:“所以还俗吗,师叔祖。”
风止的眼睛透过她的手指凝视着她,浅浅的笑意从他的嘴角满满攀上他的眉梢。
“温阳。”
明朔听见对方叫了自己。
风止道:“我答应过你的,都给你。”
他比明朔要高出一个头,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微微垂着头,仍由她伸出指尖点住了自己的眉心,他笑着的样子,就好像喜欢她喜欢的没有了脑子。
明朔忍不住便弯起了眼睛,她悄悄的伸出另一只手勾住了风止的指尖,而后才故作正经道:“我要糕点就好了。”
昙花的香气沁人心脾,明朔终于得空看了一眼观景台。台上一团一团似雪白细绸的昙花连同身边的人一起刻进了她的眼里,让她莫名觉得熟稔,觉得心宁。
好似曾经也有谁曾身着玄衣,还是少年的模样,采了昆嵛山上的奇珍异草,小心打理成了一束,小心翼翼的握着递给她,面上的表情看似端肃实则藏满了紧张。
她似乎隐隐记得,那张在花后的脸,也晕着远比那些花儿还要美的红色。
明朔恍了一瞬,听见风止道:“我遇见了岐水,你也遇见了他,江南已经不安全了,追兵不知何时而至,我们今晚便走,往雪谷去。”
明朔回神,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两人商量一番,便连夜启程往西去。
头两天风平浪静,让明朔恍然以为那两个人不过是来打个照顾便罢。
而到了第四天,明朔一人面对足有百人的骑兵队,不免一时间陷入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