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大概说的就是这种。只不过不是物,而是人。
皇后不让他见,确实有她的考量。如此尤物,有谁见了不心动。
孟灏想起什么,唇角略微下陷,眼里簇起一抹苦涩,不待旁人发现,他便已经恢复往常和煦温雅的模样。
他的视线凝在她身上,沉沉的目光似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换做寻常人,被九五之尊这样盯着看,只怕早就慌忙避开,可她不,她微抬了下巴,一双澄澈的眸子明亮深邃,两瓣朱唇掀起笑意。
笑得倒是好看。
孟灏朝她道:“辛苦你在此祈福,朕今日接你回去,可好?”
他本就是来接人的,只不过不是特意来接她,如今问出这样一句,倒显得今日这般浩然声势全是为了她一人。
云寐适时垂眸,假惺惺地接了他的话往下说:“为国君祈福,乃是臣妾的荣幸,多谢皇上记挂。”
他点点头,立刻吩咐身边的宫人准备仪仗事宜。
跟随而来的众宫人暗自感慨,能引得天子侧目,对于云宝林而来,或许并不是件好事。
皇后善妒,众所皆知。
不然云宝林也不会被赶到寺庙里来。
天子入寺庙,准备稍作歇息后再出发回宫。寺庙忙哄哄一堆人,天子在佛前听经文,除了候在殿外的宫人外,为了防止叨扰天子,其他人皆各自散去,各忙各事。
云寐径直来到后院禅房,屋前一人正在树下扫树叶。
虚灵不敢抬头。
他早就远远望见她寻他的身影,刚才在人群中,她便有意同他说话,无奈隔了一段距离,又有那么多人盯着,她便只能作罢。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皆是分别之语。
从前她被她姐姐召回去的时候,他送她回去,心中坦然,并无半分沮丧。今日送她回去,惴惴不安。
他清楚地明白,这一趟她离去,便不会再有回来的时候。
出家之人,本不该为世间俗事忧心。是他修行不够。
半晌的功夫,她已经盈盈来至他跟前,弯腰低头,歪着脖子往他眼中送,几乎脸贴脸。
他只好抬起头来,“施主有何事?”
她皱了眉:“卫深,你这人好奇怪,又没有外人,你作甚唤我施主。”
虚灵垂眸,他有双温暖的眼,长长的浓睫在眼窝处投下一片阴影。他轻声开口:“此行你回宫,万事皆要小心。”
她脸上堆起笑意:“我懂的。”
他缓缓道:“实在斗不过,就不要强撑,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
她去拨他手里的扫帚,他便递给她,她拿起扫帚,学他的样,一下下扫落叶。统共也就四五片落叶,轻轻一拢,就已扫净。
“卫深,我会赢的。”
又一片落叶旋落,正好落在她的乌发鬓间。
虚灵伸手去拾,稍厚的丰泽双唇抿了抿,犹豫数秒,而后问:“你要赢什么?”
她捂住他的手背,他的手被迫轻压在她的额角边。她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我要做皇后。”
虚灵笑了笑,“有野心是好事。”
她告诉他:“在宫里,没有野心,便只能坐着等死。”
他点点头。
她叹口气,像是想到什么,忽地又高兴起来,放开他的手,去拉他的僧袍:“卫深,皇上比我想象中要俊得多,刚才你看到他了没有。”
虚灵从袖兜里掏出一包冰糖,小心翼翼摊开来,“看到了,面如冠玉,是个俊朗的男子。”
她要吃糖,不用手捏,低头直接用嘴衔,软软的唇磕着他的手,她抬起脸,嚼着糖,如花似玉的脸笑得甜滋滋:“但是他没有你俊。卫深,要是你不出家,定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虚灵含笑,他看了看她刚才用嘴碰过的地方,糖堆在一起,白白透透的砂糖一颗颗亮晶晶。
不知怎地,他今天忽然也想吃糖。
大概是心里苦,要甜一甜。
他捏起一颗砂糖往嘴里送。果然很甜。她刚才用嘴碰过这糖,仿佛将她的香甜都渡到砂糖上来,他含在嘴里压在舌尖底下,不舍得咽。
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是她贴了他的手。
她认真地求他:“卫深,你会来宫里看我的,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