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最擅察言观色,适时出声:“我先去通禀一声,好让阿寐姑娘能够周全礼数招待主人。”
萧衢没说话。
管家往前走了没几步,忽地听见身后萧衢的声音:“罢了,回来。”
管家一头雾水,都已经走到门口了,为何又突然改了主意。
萧衢负手在背。
差点上了她的当。
他要是主动去探她,不正好着了她的道吗?
还是不见为好。总得等她出招,他再接招,如此反复,才有意思。他知晓这些女子的手段,百法使尽,为的就是要勾住男人,待男人为其神魂颠倒,便露出本来面貌来,要金山要银山要权利,更有甚者,要命。
他可不是没什么见识的普通男子。他萧衢,从不会被人迷惑。
萧衢这样想着,原路返回,路过垂花门前,听得井口处有人说笑,女子的声音和煦如风,悦耳动听,笑声入耳,听得人耳朵一痒。
他悄然往前探出半个身子,望见井边趴着个妃色倩影,轻薄披帛垂在她细瘦皓白的手腕上,低低落下,自腰间绕了半圈,玉腰袅娜,软软一折,娇媚明艳。
她在看人如何制冰。
那几个干活计的小厮与丫鬟甚是耐心,见她感兴趣,当即将水壶递给她。
她从刚捞上来的水钵里取出清凉井水,旁边小厮已经架起大锅,她将水壶灌满,拧好壶盖,作势就要丢进大锅里,丫鬟生怕煮沸的水溅到她身上,拿了水壶,嘱咐她往后面退些。
大概觉得新鲜,她捂嘴嗤嗤地笑,一边往后面挪,半边身子仍娇软无力地趴在井边。
那头水壶里的水缸煮沸,她帮忙递了篮子出去,水壶置入竹篮中,再吊入井中,三伏天的冰块就制好了。
她惊喜地拣出一小块冰块,往脸蛋上捂,冻得颤了颤,笑容更明朗。
她拿了冰块嬉戏丫鬟:“这个可真好玩。”
萧衢立在墙那边,双脚未曾移动半步。
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窥她清丽的眉眼,窥她秀挺的琼鼻,窥她红艳的樱唇。
美人如斯,皎月盈盈。
瞧了第一眼,第二眼便又落下,有第二眼,便又有第三眼,一眼接一眼地望过去,不知不觉,便已忘了世事。
他想起自己闲暇时分曾和旁人说过的话。
别人问他,萧大人娶妻有何要求?
他答:“永不凋零的美貌。”
别人又问:“韶华易逝,除非长生不老,否则世间不会有此等女子。”
他叹一声庸俗,回道:“美貌分为两种。一种是空有外表,内里死气沉沉,此种美貌至多十年便会消失殆尽。第二种是以魂固美,从骨子里生出来的媚态与娇艳,一举一动皆是美色,此种美貌,永不凋零。”
她有绝色之姿,媚魂之态,姿态合二为一,叫人如何能抵抗得住。
萧衢这时候暗自叫苦,咒那个送人过来的对家,竟下手如此之狠。
只是不知道这一回,她背后的主人有何目的。
是求权还是求命。
丫鬟望见墙边露出的一截身影,喊了声:“是谁在那里!”
萧衢紧皱眉头。
本想转身离去,忽地听到她的呼唤,柔得能滴出水:“是公子吗?”
她知晓了他的身份,却还是唤他公子。公子二字落入萧衢耳中,听起来像是戏文里的有情郎,剥离了地位,只余一个男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