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片刻,缓缓从墙后走出,轻轻一挥手,示意下人离开。
天井处就剩他们二人。
她作势就要起身,风掀起她的披帛,长长的轻纱腾地而起,飘到井口处,旋旋往里落下。她忙地往前一探,伸手就要捞披帛。
他箭步上前,一手捞住披帛,一手扶住她,声音沉稳清亮:“莫要在井边玩闹,小心跌下去。”
她垂眸接过他手里的披帛,细声道:“看他们制冰,觉得稀奇,所以才来井边的。”
他们仍旧保持刚才的亲密距离,她也没有急着推开他,而是一味地低着脑袋,长睫忽闪,手指不安地绞上轻纱披帛。
他立在她跟前,闻见她身上的香气,沾满露水的香气穿在她身上,仿佛瞬间有了魂儿,鲜艳欲滴地绕在风里。她软软开口:“公子,谢谢你收留我。”
萧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有意为难她:“除了谢字,你还会说别的词吗?要知道,我并不稀罕你的谢。”
她埋得更深,他望见她脸颊泛起晕红,粉嫩的小耳朵尖都红了,似是被他的话堵住,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也不为她解围,就这么看着。
许久,她唇齿轻启:“我身无分文,只有一张嘴尚能说几句好听的话,大人位高权重,是众星捧月般的人物,想来确实不该稀罕我的几句空话。”
她改了称谓,和其他人一样,称他大人。萧衢心里不痛快,往前挪半步。
两人之间,哪里还有空隙可挪。她身后是井,怕掉下去,下意识伸手攥住他胸襟衣边。
她小小柔柔的手搁在他胸口处,越攥越紧,从始至终都未抬眸正眼看过他。
萧衢:“抬起头来。”
她温顺地仰起脸,视线却瞥至别处,嘴里小声道:“男女授受不亲,大人可否挪开些。”
他被她的话挑得挠心挠肺。
她本该是来勾引他的,却数日未曾有过进展,现在又当着他面说什么授受不亲,他都替她背后的主人着急。
欲擒故纵虽好,但得注意分寸,再不换种方式,他这只到嘴的鸭子就要煮熟飞走了。
萧衢深深凝视她。既然她不急,那他也不必着急,反正他有的是耐心。
萧衢往旁一退,让出路来。
她小小地松口气,神情不再紧张兮兮。
他指了指前方,往前迈步,她一愣,旋即跟过去。
夏日晒人,他们从绿荫林中钻过。萧衢神情淡漠地问:“在府里可还住得习惯?”
她点点头,脸上有了笑意:“大家待我很好,大人的府邸豪华气派,是个好居所。”
萧衢淡淡应了声。想到什么,又道:“还是唤公子更好,省得拘束。”
她眉眼弯弯,“欸,公子。”
眼见着快要走出绿荫处,萧衢不由地在心底叹声可惜,如此大好的独处机会,她竟然还是没有做什么。
这要换做其他女子,早就对他投怀送抱了。要么崴脚,要么头晕,他已经替她想出一百种与他亲近的好法子了。
就在他啧啧叹息的时候,衣袍被人拉住。
萧衢一喜。面上端得冷漠,沉声问:“怎么了?”
云寐:“我听丫鬟说,大人府里的庵堂欲聘尼姑居留,每月香火钱百两,是真的吗?”
萧衢愣住,“你问这个作甚?”
她莞尔一笑,清眸流盼:“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试试。”
萧衢不信,敷衍地回了几句。
第二日管家来回话,提及云寐,他这才知道,她昨日得了他的胡话后,立即就去庵堂拜了师父,如今已带发修行。
她是真的想要当尼姑。
萧衢面色铁青。
难道他真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