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想起七年前清醒过来时的情形,脸上都是血,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千百支针扎进骨头里去,像是被人换了张皮,痛不欲生。
那个时候连氏同她道:“过分招摇的美貌只会带来灾难,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没有男人会来伤你。”
结果齐白卿还是伤了她。
所幸,她已经习惯被人嫌弃,所以也就顺带着麻木了,至少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幼清一点点将脑袋抬起来,最后昂首挺胸,在众人的视线中堂而皇之地游荡。
想要百毒不侵,就得千锤百炼。
就让他们看吧,一次性看个够,她的红斑,一般人想要还得不到呢。
一路走来,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幼清突发奇想,既然这么多人觉得她可怖,那要是她披头散发地换上一身白袍裙,衣摆宽宽,垂到地上的那种,趁夜晚往德昭跟前一站,说不定能吓吓他。
不但能吓退他的那些腌臜心思,说不定还能吓得他不能人事。
抱着这样的念头,幼清自娱自乐了一下午。
原本看着大家干活,她空着手,不太好意思,然后跑去问人哪里需要帮忙的,没人敢应她,最后幼清只能又拿了竹枝帚,别的她不会做,怕帮倒忙。于是一边扫大院,一边想着该用什么样的法子制止德昭的亲热。
昨天只有她一人在院子里扫,今天不一样,还有另外几个侍女。
这几个侍女,幼清觉得眼熟,仔细想想,好像是往角屋问寝屋时见过的。
那几个侍女心高气傲,其中有一个,正好是那天幼清临出门前喊了句“我们婢女的屋子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的人。
那丫头胆子大,平时在德昭跟前奉茶的,从未出过差错,仗着自己年轻貌美,总以为会有机会得到德昭青眼,不免将自己看高了几分。
但是也不敢真的当着幼清面说她。
待幼清背过身,走得稍远一点了,那丫头开嘴道:“她那样的丑模样,平时知趣懂得戴面纱不碍人眼,如今进了主子爷的屋,立即生龙活虎起来,顶着丑脸到处招摇,也不怕脏了别人的眼!”
那几个丫鬟刚想应和,猛地望见她们身上站了个人,不知是何时来的,听见多少话,什么都顾不得,吓得磕头请安:“参见主子爷。”
带头说话的丫头也跪了下去。
德昭朝下睨一眼,眸子里冰冷一片,跟看死人似的,瞧了半秒,没说什么,抬腿往前去了。
他一路前行,幼清这才望见他回来了,忙地请福,德昭点点头,倒也没有喊她做什么,径直入了屋。
不多时,来喜从屋里走出来,急急地往角房而去。
幼清照常入屋伺候德昭。
夜晚吃完饭,德昭没让她接着服侍,说是先跟来喜学学如何伺候人,便打发她回屋了。
幼清前脚刚走,后脚来喜进屋禀事。
“回爷的话,事情都处理好了,今日说话的丫头,割了舌头挖了眼睛,打死扔到乱葬岗去了,至于其他几个,赏了三十板子卖到窑子里去了。”
德昭脸上神情并未有太多变化,“若再有这样的事情,下一次首先发落的,就是你来喜了。”
来喜大惊失色,忙地应下。
次日幼清往角屋里找崖雪。
她如今不在兽园当差了,对外说是去了库房,因着德昭的吩咐,她想要出跨院,几乎不太可能。
今日约定好要去连氏那边拿东西,不是什么重要物件,一两件夹衣,连氏另买了布裁的,特意准备的新衣裳。为了不让连氏疑心,所以幼清想请崖雪帮忙,替她将衣裳拿回来。
结果一进角屋,众人见了她,就跟见了猛兽似的,害怕畏惧,一个个恭敬福礼:“幼清姑娘好。”
她们的态度转变如此明显,幼清一头雾水,一时搞不清是什么情况,弯腰回礼:“姐姐们好。”
众人点头哈背,哪里敢跟她称姐妹,垂手侍立,完全一副静待吩咐的样子。
幼清想着连氏那边的事,没有注意太多,直接喊了崖雪出来,将事情同她一说,崖雪自是应下,只是言语之间有些含糊,倒像是想说些什么别的。
幼清也没放在心上,同她辞别后,径直往跨院去。
德昭今日忙,没有空闲待在府里。
不用时时刻刻防备着,幼清很是轻松。
过了没多久,幼清发现,整个跨院的人,见到她时不再用那样异样的视线盯着看了,他们的目光里,写满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