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回去——派人把这封信交给梁公公,他知道该怎么做。”
胤祺从榻上一跃而下,目光灼灼,竟是连原本的那一丝疲色也已彻底不见:“不等朝廷吵出个结果来了,廉贞备马,贪狼,咱们两个快马赶回去!”
廉贞应了一声便快步出了屋子,贪狼帮他将衣裳穿好,略一犹豫又道:“主子,皇上那里大概也已收到了直隶急报,怎么还要将这一封私信也送过去——又何不与皇上说一声再走?”
“折子里是绝不能写这么大的灾情的,一旦明明白白地写了出来,朝中人心浮动,保不准都会起些什么心思。兴直隶那边儿还没乱起来呢,京城里倒是先乱了。”
胤祺将盘扣系好,理了理衣裳,又由着贪狼替自己整理好发辫,轻叹一声道:“皇阿玛有心护着我,是不会叫我沾这些个碰上就准保要砸的差事的。更不要说我才刚儿把病了的口风透出去,就依皇阿玛的作风,只会把我锁在家里头不准出门——只能趁着皇阿玛反应过来之前快点儿脱身才行,又怎么可能自个儿撞上去?”
“……”贪狼被说得无话可说,敬佩地望了一眼这些年和皇上斗智斗勇,已经积累了无比丰富斗争经验的主子,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主子说得是……”
两人几乎没在府里停过半刻钟,接了信儿便策马直出了城门,一路朝着保定府赶去,全然不知他们走后京里已乱成了什么样子——于成龙当然不敢照原样奏报,折子上已经是斟酌了情形折半过了的,却依然在朝中立时搅起了一股飓风。
本来就因为五阿哥奏准百姓开荒的事儿极端不满的官员们这时候就又蹦跶了起来,一口咬定是开荒才会引来的蝗灾,那土豆又占了不少原本的良田,本来遇着蝗灾能剩下的粮食就少,如今又有一半儿去种了那当菜不当粮的东西,只怕少不得要牵连京中的粮价动荡。
也不知是怎么引导的,这些个指责一半儿冲着那位“罪魁祸首”的五阿哥去,另一半儿却是一股脑儿地倾泻到了当时鼎力支持五爷的四阿哥身上,尤以户部的官员为最多。在一片激愤的声讨中,那位一向冷面冷心的雍郡王却只是掸了掸袖子,淡淡扫了一眼这群蹦哒的官员,缓步出班垂目道:“古书有言‘旱极而蝗’。直隶大旱已两月有余,流水干涸,才会催生蝗灾——依着众位大人的意思,莫非是去冬开荒的时候将那蝗虫卵翻了出来,经历冬日苦寒、夏日曝晒,故而孵化成群,为祸一方么?”
“这可真是‘蝗群俱从炎日出,灾殃皆自苦寒来’了,诸位大人可真是好学问——回去千万遮着点儿阳,免得一肚子书叫太阳晒过了,变成一肚子蝗虫飞出来!”
十三阿哥冷笑一声,提了声音不留情面地嘲讽了一句。他自小儿跟在胤祺身边长大,却也一点儿不落地把这毒舌的本事给学了下来,嘴毒起来能说得人恨不得直想撞墙。康熙望着这个儿子,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笑意,又迅速被沉色尽数敛下,扫了一眼那一群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官员:“荒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农事都不懂就敢在朝堂之上指手画脚,尔等莫非另有所图么?!”
这话是绝对担待不起的,之前叫嚣着的官员一瞬噤若寒蝉,纷纷扑跪在地迭声请罪。一旁的八阿哥目光仿佛凝了一瞬,却只在转眼间便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平静,出班俯身道:“皇阿玛,依儿臣之见,如今不是争论这蝗灾是谁之过的时候,而是当先讨论如何救灾安民,至于别的事儿——日后再议倒也不迟。”
“依着你八哥的意思,这蝗灾还非得找出个犯了错的人了——这可也奇了怪了,你干嘛不把蝗虫它娘找出来,问问它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