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没料到自个儿这一番话的后果居然会这般严峻,再顾不上心里头转着的念头,抬手想拉住这个忽然就无声无息倒下去的弟弟,却被贪狼周身骤现的杀气给逼了回去。三番两次的被一个侍卫为难针对,太子却也是一股子火气蓦地腾了起来,正要发作,紧闭着的房门忽然被一把推开。
康熙打里头大步走了出来,也不看在一旁跪着的太子跟三阿哥,径直扑倒胤祺身旁,将他一把揽在了怀里:“小五儿……小五儿!”
胤祺这一会儿工夫已疼得面色惨白,连眼睛都昏昏沉沉地半阖着,微张了唇急促地喘息着。梁九功吓得六神无主,战战兢兢地扑跪在地上不住磕着头,却被康熙一脚踹开,也不再多说半句,只是将那个孩子小心地抱在了怀里,转身快步进了屋子。
“阿哥只是一时激切——皇上若是不放心,便叫他们熬一碗安神汤来,缓过来就不妨事了。只不过这一次两次虽不打紧,长久以来却难免伤身,还是不要老这般刺激阿哥的心神为好。”
影七放下了胤祺的腕子,淡声回了一句便起身退下。康熙望着那个昏睡着的孩子,只觉着心中一片复杂难言,轻轻抚着他的额顶,苦笑了一声黯然道:“傻孩子,急什么呢?皇阿玛说过不委屈你,就绝不会委屈你的啊……”
“皇上,主子这几日一直说——开府之后想要离开,想求些外头的差事四处走走……”
贪狼横下心低声开口,又忽然跪倒在地,深深叩首道:“臣跟了主子这些年,从没见过主子像这一回这样——皇上,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就放主子走远些吧。他不是能搀进这些事儿里头的性子,这样压抑着,早晚是要撑不住的……”
“朕知道……朕知道。”
康熙苦笑着摇了摇头,极淡地叹息了一声,轻轻按上那个孩子消瘦得已有些硌手的肩侧:“朕只是在想……朕这些年究竟都干了什么?说要护着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叫他为了朕受伤得病,以为把他圈在身边就能看着他好好儿的,可就因为跟在朕身边,原本那么干净的一个孩子,也不得不开始去明白那些心力权计、帝王心性——可他何必要明白这些呢?朕口口声声说着要叫他逍遥叫他恣意,可这样困着他,就像折了松昆罗的膀子应塞在金笼子里头一样,只能叫他损了心志耗了心神,日复一日地消沉下去……”
“皇上是疼主子的,主子心里头都清楚。”
贪狼不知康熙此言用意,忙低声开口,却见面前的皇上只是苦笑着摆了摆手,轻叹一声道:“好了,你先起来罢——你们何必每个人都跟朕说他心里头清不清楚呢?这是朕的儿子,朕对自个儿的儿子好,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且不说他向来都是个惜福的孩子,纵是不知足,朕又如何不能给他更多?可他偏偏从来什么都没跟朕要过……从来都是朕要什么他就给什么,无论朕做什么,他都只是想办法帮着朕轻松些,都只是替着朕着想——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朕心里头都清楚。”
贪狼起了身立在一旁,沉默着恭敬俯了身不再开口。康熙静静在榻边坐了一会儿,忽然朝着门外淡声道:“滚进来,朕有话要说。”
梁九功应声从门外滚了进来,依旧只是忐忑地伏在地上不敢开口。康熙也不看他,只是垂了眸沉声道:“太子行为无状,三阿哥不知劝诫,叫他二人去佛堂跪一晚上好好想想,想清楚了,明早再来给朕回话儿。”
“喳。”梁九功忙应了一声,快步出了屋子传谕去了。下头的安神汤始终是时常备着的,这会儿就已热好送了上来,康熙示意贪狼先把汤搁在一边儿,将这个儿子轻轻揽在了怀里,放缓了声音道:“小五儿,朕知道你累了……听话,先把汤喝了再歇着。你的身子不能动怒,忘了皇阿玛跟你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