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我在外头等你。”胤祺点了点头,又抬手替他把残余的泪痕抹净了,轻笑着温声道:“有什么事儿咱慢慢说,可不准再哭鼻子了——这么冷的天,一出去再给冻上了……”
贪狼忍不住低头浅浅地笑了笑,又轻轻点了点头,替他拢好了披风才向后退开:“主子就在外屋等着,夜里凉,千万别着了风……”
“我又不是半大娃娃了,你放心跟伯母说话儿,破军他们还在外头呢。”胤祺浅笑着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还体贴地替他们带上了门。面上轻松的笑意却在出门的那一刻便尽数消散,只剩下了淡淡的凝重跟沉涩。
依照谭母的说法,贪狼已有七八成的可能正是苏家的遗孤。虽说皇阿玛确实提过昔日处决苏克沙哈时的无奈不忍,可满门抄斩毕竟是满门抄斩,皇权终归不容质疑,他也拿不准皇阿玛是否就会对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网开一面——更何况还要加上苏家平白受冤,正白旗数代不满的积怨,这么多的死亡预警被高高竖起,他要确保能护得住贪狼跟他家里的人,却也实在得想个足够稳妥的法子。
心里头一个接一个的法子被接连推翻,正苦恼出神间,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却是贪狼打里头缓步走了出来。他的双目虽仍隐隐红肿,神色却已彻底平复了下来,立在自家的小主子前面,浅笑着温声道:“主子,咱回去吧。”
胤祺点了点头,刚走出门又忽然站定,微扬了声音道:“武曲,你留下守着这一家人,绝不可叫他们受到半点儿伤害——听着没有?”
说实话,他也搞不清自个儿这些暗卫平时到底都埋伏在哪儿,索性有了需要就直接扬声叫人,管他会从哪儿冒出来,只要有人应声也就足够了。虽说这回来见着谭家人身上都不曾有那红光,可自打上次他自个儿出了一回事,却也不敢再盲目信赖那东西的预兆了,只想着还是保险些为上。
他说得平静淡然,贪狼的神色却已微变,下意识急声道:“主子不可,七星卫是用来为主子做事儿的——”
“所以我现在叫他们帮我护好谭家人,又有什么不对的?”
胤祺挑了眉淡淡一笑,又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冲着他老谋深算地轻笑道:“你可不知道,现在每一个缂丝高手,对织造府来说都是能下金蛋的宝贝——我得把每一个都看好了,伤了一个可都是天大的损失……”
贪狼只觉着心中一阵酸楚一阵滚烫,哽咽着低下头说不出话来。胤祺却也不再多说,又与武曲交代了几句,便与他一块儿上了马,一路奔了曹府回去。
这来回已是折腾出去了近一个时辰,夜已近深,胤祺却依然罕有的没半点儿睡意,回了自个儿的屋子换下衣服,便又拉着贪狼在榻边儿坐了:“今儿的事就咱们知道,先容我想想应对的法子,咱们再作打算——你先别犯愁,这么多年都平平安安过来了,怎么就偏生我这一嘴欠给问了出来,反倒不能得了安生了……”
“主子别这么说——属下心里头清楚,您一直都是真替我想着的。”
贪狼一路上想了太多的话,末了却终于还是只剩下了这么一句。他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自然也清楚胤祺的良苦用心——这狼牙吊坠在自己的身上就是个催命符,自个儿的身份也是注定见不得光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该来的早晚都要来,自家小主子一路追查,却恰恰是为了弄清楚这里头的事儿,好想法子能彻底护得住他。这一份苦心,纵然胤祺只字不提,他心里头却也是明镜似的清清楚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