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假意虎着脸斥了他一句,语气却没有半点儿训斥的意思,又带着些笑意打发随侍太监道:“去,给五阿哥端盘子菠萝蜜酥来解解馋。”
看着儿子在自己手心里一本正经比划着的汉字,英明神武的康熙爷终于开始自暴自弃地相信这些曾经不屑一顾的神鬼之事了。
把会写字这件事儿也成功栽在佛祖身上的五阿哥心满意足地靠在康熙臂弯里,功德圆满地往嘴里塞着凤梨酥,一双眼睛弯起了个漂亮又乖巧的弧度。
脑后忽然遭了个爆栗,惨呼一声抬头,就撞见了康熙又好气又好笑的目光:“就知道吃,还不快说——你这眼睛到底有没有什么法子?”
“诶。”胤祺一缩脖子,放下手里的半块酥,扳着小手一本正经地摇晃着脑袋念道:“朱砂,草木灰,柏子油,白芷粉……以朝露调和成糊敷在眼上,白布裹上十日洗去,则夜间目力与旧日不变,白日亦可视物如常人。”
这方子看着就悬乎得很,他当年拿着了也不觉得会有什么用,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试了,谁知竟真叫那孩子重见了日光,倒是白饶了个明眸夜视的神奇本事。
康熙望向边上候着的太医,后者显然也觉得这方子药性混杂实在离谱,可毕竟整个太医院都已在这位五阿哥性命的事上栽了个大跟头,这时候又哪敢多嘴,只得硬着头皮含糊禀道:“总归大抵无害,不妨,不妨一试……”
“朕本也没指望着你们。”康熙冷哼了一声,总算是没再挑他们的不是,又缓和了神色望向胤祺,显然已经彻底向封建迷信缴械投降,“可还有别的什么规矩,静养念经,贡品祭祀什么的?”
“没有。”胤祺果断摇头,他就听着了一个静养——自己已静养了这么多天了,虽说明知是为了他好,可要是再被圈在这么间小黑屋里头,他早晚得被憋死。
“人不大,心思倒不少。”康熙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顺手又照着这个皮实的儿子脑袋上敲了一把,满意地瞧着他捂着脑袋撞天叫屈,笑着拈起一块凤梨酥自个儿吃了:“既有佛祖开蒙,佛经习字,想来你也用不着发蒙儿先生了,等回头把眼睛治好,就跟着兄弟们一起去上书房吧。”
整段话说得语气笃定理所当然,倒是比胤祺对这个方子的信心还要足上几分。
“诶!”胤祺正闷得发慌呢,一听总算能见着那帮搅风搅雨朝野不宁的皇子兄弟们,一时也是兴奋不已,捂着额头眉开眼笑,欢喜地应了一声,暗自决定回去一定要对着那位功德无量的如来佛好好拜上一拜。
当一国之君打定了主意要做点儿什么的时候,其进度无疑是极惊人的。次日一早就被从被窝里挖出来的胤祺呆滞地坐在榻沿儿上,被一群人上下忙活着穿衣服梳辫子拿帕子净了面,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抗议,就被拿早上的露水浸得冰冰凉的白布按在了眼睛上。
从没用过贴身助理的堂堂影帝也算是体会了一次大明星的感受,不由深深地庆幸起自己过去那二十年里的明智来。
再怎么也曾经是各大代言争相拥簇的一线明星,他自然不是没享过福,却也绝不是没吃过苦。这世上没有享不了福的命,什么人好吃好穿的伺候个十天半月,就都会无师自通的清楚怎么才能活得舒服,可有些福却实在是叫人消受不起,尤其是吃过苦的人,再被奴才主子似的伺候着,就难免浑身上下的不得劲儿。
他自然也逃不掉这个圈子。再怎么也是孤儿院里头苦哈哈熬出来的,哪怕他最后手里的钱已经足够叫一个孤儿院的孩子不再过自己当年的苦日子,也依旧不喜欢有人在身边点头哈腰地伺候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