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琨从此对谢隽春奉若神明,可能是从小被虐待的缘故,他的脑子并不聪明,却胜在勤奋执着,谢隽春看他有把力气便让他入了军营,没过几年倒也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只是他的性格耿直,并不喜欢在军营中钻营,后来便执意回到了谢隽春身旁。
金蝉脱壳前,谢隽春挑选了几名心腹为逃走的路线一路安插帮手,谢九琨就是其中之一,奉命守在这毕城城郊的农舍接应。这两年多过去了,他居然还没有放弃,一直等在这里,盼着谢隽春从天而降。
“对了,你这是招惹了谁?追来的追兵很是厉害,幸好当年谢大人早有防备,要不然我们只怕都难逃一死。”谢九琨心有余悸。
叶宝葭听他讲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她晕倒之后一共来了两拨追兵,第一拨被谢九琨引得追去了村子后边的山里,而第二拨约莫隔了一炷香的时候才到,领头的是个浑身浴血的年轻人,到的时候他已经放火烧了屋子,留下了些叶宝葭和卢安的贴身衣物,造成了两个人在屋内被烧死的假象。
趁着这拨人疯了一样救火的光景,他便带着人坐着马车逃走了。
叶宝葭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二拨来的会不会是卫简怀的人?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你……等一等,我们这是去哪里?跟我一起的那个人呢?他还好吗?”
“就那个中了箭的?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把他丢在路上的客栈了,留了点银子让人照看他,死了的话也算是替他留个棺材钱。”谢九琨浑不在意地道。
“什么?”叶宝葭失声叫道,“卢安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你怎么能不管呢?”
谢九琨一脸奇怪:“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我着急带着你逃命出来远走高飞,哪有功夫管他?”
“你……你这是带我去哪?”叶宝葭一阵晕眩,猛地站了起来,撩开窗帘往外一看,只见外面是一条青石大街,街边有在高声叫卖的摊主,说话声已经不是京畿地区的口音了。
“接到能对暗号的人后,设法甩掉追兵后便即刻伪装,每到一座县城便换一辆马车,并雇人将原马车朝南而驶,如此沿大淮江马不停蹄连行七日,到了南安郡歇息几日,视后续而定要不要转去南陈彻底离开北周。”谢九琨颇为得意地背诵了一遍,正是当时谢隽春千叮万嘱的逃亡路线和方法,“你瞧,两年多了,我一点儿都没忘记。现在就算我们逃走时还有人在追踪你,也早就被甩得远远的了。”
当年谢隽春计划缜密,将路线反复计算,需要花几天、路上会碰上些什么、中间歇脚在哪里、如何故布疑阵都一一推敲,谢九琨反复背诵至滚瓜烂熟,他原本就个实心眼的,在原地等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能完成谢隽春的嘱托,自然是半点都不肯改变,执意要按照从前谢隽春的交代往南安郡赶;而叶宝葭箭伤未愈,身体虚弱,根本无法自行离去。
任凭叶宝葭软硬兼施,谢九琨依然我行我素,坚持说,除非是从前那个谢隽春本人亲至,要不然就必须照计行事,不能有半点更改。
这让叶宝葭到哪里去找从前的谢隽春本人!
一直等到了第五天,叶宝葭急得威胁说要跳车,谢九琨才不得不勉强同意了在经过的一座县城暂歇一晚的要求。
阴差阳错之下,居然离冀城已经千里迢迢。
卫简铎到底有没有叛乱成功、卫简怀有没有转危为安、卢安和秦桓的生死如何……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叶宝葭心急如焚。
这座县城倒也有些规模,借宿的客栈中很是热闹,大堂坐着好些南来北往的行脚商人,高谈阔论聊着各地的见闻,其中有一个刚从京畿过来的镖师,颇为自得得说着在京城中的见闻。
“到底是天子脚下,连大街上走着的姑娘都比这里的要白嫩几分,大街上车水马龙,各种打扮的人都有,我的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旁边的人哄笑了起来:“那你怎么不留在那里讨个媳妇?”
镖师“切”了一声:“我怎么敢留?原本送完了货打算玩两日再走,那晓得那晚忽然便全城戒严,我住的那家小客栈来了两拨兵士,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差点把我给抓进去了,我一打听,原来里头出了事,再也不敢停留,翌日一早便快马加鞭往回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