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雨啸突然捏紧了漠十三的手,骨节吱吱作响。他不该再在意任何人的,不在意的时候没关系,如今在意了,如果他也背叛自己……
他不会有对江庭赭那样慢慢折磨的耐心了,他会直接杀了这个男人。
回到了翠月殿之後,对著空空的牢笼,漠十三垂首站在他身边,殷雨啸只觉得脑子里一阵一阵血涌胀痛得厉害,真到了要下手的时候,他没觉得自己有多舍不得。
“是我让风羁墨来把他接走的,殿主,他不相信江庭赭已经死了,一直到处找他。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根本不在乎他已经变成了疯子,毫不犹豫地抱住……”漠十三抬起头,眼睛里是认命的死寂:“属下自知逾越,任凭殿主处罚,万死不辞。”
“任凭处罚?你还做好了死的准备不是?”殷雨啸转身没留一丝余力当胸给了漠十三一掌:“你为什麽要这样做!帮他们对你有什麽好,我本来不想要杀你的,为什麽要惹我生气!”
漠十三只觉得胸口裂痛,视线一片昏暗。他跌落在墙角,知道快要结束了。
一切也许还没有结束,但是关於他的部分,没有了。
“也许……因为我很羡慕他吧……那个人,你这麽多年对他念念不忘,还有人喜欢他喜欢到不在意他是个疯子……呵呵。”漠十三擦了擦口角的血,更多却涌出来。
他有些憎恶自己,做不到像江庭赭一样深到殷雨啸心底,做不到像风羁墨一样坦率地去爱,这麽多年来他待在殷雨啸身边,就像一个影子甚至一个幽魂,即使用满腔的思恋紧抱,那个人也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他的温度。
这样活著好痛苦。以前仅仅陪著殷雨啸他就很开心了,但是一晃十年,发现这一生可能永远就这样了,突然感到很崩溃。
像这样死在他手中,虽然也不能多给他一点安慰,但是好歹成全了别人的幸福,也算不枉此生。
“你以为你死了我就能放过他们?你想得倒好!你为了他们而背叛我不是吗,我偏叫你死都不能如愿!”殷雨啸望著咳著血还微笑著的男人道:“我这就去将他俩找出来,将他们的尸首拖到你面前来!”
“……殿主!”漠十三用力握住他的脚腕,哀求道:“不……别,不要……”
殷雨啸抬足,踏在他胸前,骨节断裂的清脆声音传来,漠十三睁大了眼睛,却在殷雨啸眼中看不到一点怜惜。
最後他看到他转身,飘然而去。他想要喊却没有力气,抽搐地哭了咳声,血水从唇角汹涌地流了出来,他望著满襟殷红,目光渐渐涣散。
殷雨啸本来还以为需要到深山老林里寻觅一段时间,没想到风羁墨够大的胆子,竟然公然把人带回了太守府,於是他立即启程去了望月。
如今不似以往,身为翠月殿主,容貌已在江湖被广泛认识,此行只是私事,於是殷雨啸将自己易容为成一名老翁。
正逢春雨时节,望月郡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路上没有什麽行人,傍晚时分太守府里黑灯冷火,显然人还未归。
殷雨啸便站在太守府的屋檐下等。
他想著一会儿一切就会结束,心情仍旧平静,风雨飘摇中,他终於看见了两个人影,渐渐由远及近。
风羁墨应该是非常吃力,左手圈著怀里的人还撑著伞,雨伞完全倾在江庭赭身上,他大半个身子都在雨水中,却似乎忘了自己一般,只将怀里的人保护得好好的。
江庭赭紧挨著他,表情非常安静,如果不知道的话真看不出来是个疯子,一只手紧紧抓著风羁墨的衣摆,似乎死活都不会再放开。
殷雨啸就这麽看著雨中的两人,放在身侧的手捏紧了几次,又再放开。
“老先生你在这里躲雨吗?”风羁墨收了伞,看到门口站著一老叟,便笑道:“我恰好是这家的主人,天晚风凉,不介意的话进去喝杯热茶吧。”
他就站在面前,这麽近而毫无防备,殷雨啸知道,自己只要伸手就可以穿心而过,让他死得不痛苦。
然而先伸出手的是江庭赭,他才发现风羁墨大半个身子都湿透了,用袖子抹了抹他滴水的头发,然後似乎不知道还能怎麽做了,就贴上去想要以自己的体温把那湿透的衣服弄干。
“喂喂,你这样干,岂不是糟蹋我的一番好心?”风羁墨这麽说,倒也没推开他,而是安慰地拍拍他的头,再度笑著看向殷雨啸易容的老者。
殷雨啸摇了摇头,示意不用,风羁墨便又问:“那您住在哪里?我将伞借给您吧。不能送您回去的,因为今天家里恰好没人,我还要照顾他……”
殷雨啸抬起头,正对上风羁墨询问的眼神,那双经过世事洗礼的眼眸,仍旧明亮。
他忽然想起从前,他曾抱怨风羁墨的性子一点都不像师父般强势。那个时候殷莫却说,你别看他那个样子,其实他比你要坚强。
小时候风羁墨常常被山底下苗人家的小孩欺负,哭哭啼啼的回来,唐黎看了心疼,就教他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可风羁墨到底还是没能有一次讨回公道,让唐黎觉得这孩子挺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