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身後十几名白衣人凌空跃起,江庭赭想要招架,却被风羁墨一把拉住了右手,就好像之前那让他心悸的瞬间一样十指交握。
不是要分开吗?我偏就不放手,看你能怎样。
他拉著江庭赭,望著他师兄。
翠月殿教众见两人也不抵抗,就自动分成两拨将两人往两边拽,风羁墨手臂被扯得生疼,但哪怕今天被车裂在这里呢?因为如果唐黎有心要分开他们,这一松手,今後必然永远陌路了。
嘈杂的人声中他听见殷雨啸吼道:“小墨,放手,别逼我对你做会後悔的事情。你太年轻,还什麽都不懂,没有人没有事是值得你不要命去执著的!”
“师兄,假如已经不爱了,还会那麽恨吗?”风羁墨问他:“可是如果你真的爱著一个人,你怎麽可能忍心伤害他?还记得当年你怎样教过沈影师兄吗?你说人生不可以总抓著痛苦不放,你说应该试著珍惜眼前的幸福,这一切你都忘记了吗?”
殷雨啸愣了愣,虽然清楚自己曾经幼稚过,却还是有片刻失神。片刻之後他又变得清明,淡漠道:“放手!”
“我不放!”风羁墨抬头吼道:“我喜欢他,如果放手之後一切就结束了,如果放手之後会因为种种恩怨而变成你们现在这样子的话,那我永远都不要放!只要我不放,他就不会怀疑我的心,师兄,他是有错,可是当初如果你也能够宁死而不放手的话,是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啊!”
既然已经选择互相背叛,为什麽在背叛之後还要死抓不放,如果可以这样执著,为什麽不一开始就执著?
江庭赭抬起眼看风羁墨,看见他在笑,一如既往地灿烂。不放,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誓言,有些人的爱意不需非要说出口,一个眼神就让人知道能够信任他,永远不会再被背叛,永远不会再被伤害。
突然血红染遍了整个视线,手上紧握的力量消失了。江庭赭觉得有些不对劲,在这极为缓慢的片刻中他在疑惑为什麽,因为明明自己没有松手,他的手还紧握在自己右手中。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耳边响起了风羁墨极痛的嘶哑低吼,与殷雨啸冰冷的声音。
手里握著的是一截断臂,鲜血淋漓。
那一瞬,闪过很多画面,幸福的痛苦的,继而都远去了,变成一片空白。
“啊啊啊啊啊────────!”心脏抽疼得几乎死亡,江庭赭抱著那截手臂,泪水决堤。
风羁墨的手指白皙修长,他以前没有太在意过这些细节,直到十指交握的瞬间那种酥麻的甜蜜。
甩开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也许以後再也握不到了。
泪水呛得呼吸都困难,抬起头来,苍天没有碧蓝的颜色,周围的薄雾中世间万物天旋地转。
什麽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地方是熟悉的地下牢笼,被锁在冰冷的铁链上。
他却窃喜,也许漠十三根本没有放走他,他没有在望月郡被风羁墨捡到,後来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都只是南柯一梦。
一切真的都是梦就好了,那最起码风羁墨还好好的,就算从来不曾相识过。
前襟溅满了血,不是他自己的,江庭赭呆了半晌,忽然发现抱著的手臂不见了,他所拥有的唯一属风羁墨的东西,不见了。
“我拿走了,我想好歹是我师弟,总得给人家留个全尸吧。”
江庭赭置若罔闻,只是不断寻找:“在哪儿,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
“我说他死了,你就这个反应?”
“还给我,求你……”
“你在和我装疯卖傻吗?”殷雨啸笑著扇了江庭赭一巴掌:“以为这样子能骗得过我?!”
江庭赭不理会他,神情呆滞,颓然靠著墙壁跌坐下去。
他开始不能够进食,吃进去的东西会吐得一塌糊涂,一天天急速衰弱下去。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刺目的猩红,断肢在他手里,那个人剩下的部分一样被割裂并肢解,曾经会看著他笑的那双墨玉般的眼睛虚无地望著苍穹,再也倒影不出任何人。
从最初整日饮泣的困顿与狼狈,到泪水已经流干,江庭赭曾以为自己人生中数度经历过生不如死,但没想过绝望之上还有炼狱,焦土之上还有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