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正自在那里出神,忽听门外低声叫道:“桓哥哥,我进来好么?”却是雪心的声音。桓震正想见她,跳下床去拔开门闩,将她放了进来。雪心眼圈红红地瞧着桓震,终于笑道:“桓哥哥真的是好好的。”桓震哈哈一笑,道:“那个自然,要不要我剥了衣服,给你验明正身?”旋觉这话说得有些不妥,搓搓手,道:“从前我总没工夫陪你,这下子可清闲了。”拍拍胸膛,道:“眼下桓哥哥是你的啦,凭你怎样摆布。”说着昂起头来,做出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模样。雪心噗嗤一笑,却又低下头去,抽泣起来。
发布桓震着忙起来,道:“这是干么?我一点也没受伤,真的。”一面伸手替她擦去眼泪。雪心呜咽道:“刚才桓哥哥满身鲜血给人抬进来的时候,雪心真快要给吓死了。”桓震歉然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下次再要装死,一定事先告诉你。”雪心嗔道:“一次还不够么?”叹了口气,道:“桓哥哥,你晓得么?那会我看着你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还流了那么多的血,心中当真以为你要活不成了。”抬起头来望着桓震,道:“那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老天能让桓哥哥好好醒转来,不论要再怎样折磨雪心,雪心都会乖乖听从。大约老天爷真开了眼,明白雪心的心思……”桓震微笑道:“这世上没甚么老天爷的。也没人再来折磨你。你是我桓震的老婆,谁敢欺负半点,我便同他拼命。”伸臂想要抱她一抱,可是想起上回她那种害怕恐惧的反应,已经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四下瞧了瞧,道:“难得此刻无事,想些花样来打发时光如何?你要下棋,马吊,还是……”
发布一句话没说完,却觉一个温软的身子靠在自己怀中,低头瞧时,但见她双目微闭,两颊飞红,虽然身子微微发抖,可是却无惧怕神色,而是一种既安心又满足的表情。桓震心中长叹一声,轻轻回抱,只觉雪心为了自己历尽千辛万苦,许多次险些连命也丢了,到今日总算能给她一点回报,往后一定得好好对她,再也不给她吃半分苦头。
发布这一夜两人虽然同床而眠,桓震却并没与她行夫妻之事。他自觉欠了雪心太多,是以定要给她一个名分,堂堂正正地迎她进门,做桓家的老婆。雪心能躺在自己臂弯里睡觉,这在以前是做梦都不敢想的,而今竟然成为现实,还有甚么可抱怨的?不过这么一来他也十分抓狂,毕竟是个正当壮年的正常男人,看着喜欢的女子睡在怀中,自己又不能做甚么,只好忍住了想些旁的事情,直是一夜不曾合眼。
发布往后十数日间,严愰与申景珍不断前来请求探视,都给彭羽骂了回去。吴诚回觉华岛去调了伏波军四个营来,领兵的是曹文诏。明军从皮岛上岸,一路经铁山等处径至义州,沿途朝鲜官员大多缩起头来任凭大兵通过,也有几个地方官硬要阻拦的,曹文诏一个个给捉了起来,随着大军押来了义州。
发布刘从祥与杜怀德日日忙着遣散商旅,众商人听说出了大事,尽皆急着撇清,就是两人不赶,他们也要飞速溜之大吉。不过数日之间,原本热闹繁华的一个义州,变成了冷冷清清的一座死城。非但如此,连女真人也都骤然减少,桓震知道定是皇太极得到消息,在本国之内下了禁令,当下吩咐各人小心防备,免得给他趁机偷袭。
发布这日桓震一早起来,刚刚洗过了脸,黄得功便来禀报,说曹文诏带兵到了,就驻扎在义州城南十里外。桓震击掌叫道:“好!如此一来,咱们便不怕朝人暗地捣鬼了,往后只管等他使节从汉城来谈判便是。”想了一想,问道:“曹文诏带了多少兵来?”黄得功道:“四千四百人整。”桓震皱眉道:“如此多兵,吃饭也是难题。告诉曹文诏,不得勒索朝鲜百姓,若没粮食吃时,但叫兵丁去申景珍家中坐等。”黄得功答应了自去传达。
发布这一手果然管用,起初申景珍还拨付些粮食,后来便怎样也不肯再给。四千四百兵一日所费不在少数,随军携来的不久便告罄了,曹文诏没法可想,当下依了巡抚大人吩咐,亲自带着百来人挤入申景珍府上去,直是连院带屋塞得满满当当,不得旋踵,内阃之中也都进去了人,申景珍的老婆孩子吓得直哭。还好这些兵只是默默站着,虽然赶他们不走,却也并不动手危害旁人。过得一晚,申景珍实在怕了,只得设法从周围郡县调集库粮,付与曹文诏大兵食用。
发布彭羽更四处放出风声,说朝鲜人胆大包天,连天朝巡抚也敢刺杀,幸得老天保佑,大人性命无恙。如今辽东全军上下愤激,若不得一个交代,是决不肯撤兵离去的。申景珍没了法子,只好连连派遣信使回国都去,催促朝王速速遣使前来义州,否则明兵闹起事来,恐怕要一举直下汉城。
发布月底,朝王李琮派了左议政李昿来义州与桓震会面,却以副元帅郑忠信引一千军护送。桓震心知彼等存了先礼后兵心思,若能善罢便好,自己这头咄咄相逼之时,他便破釜沉舟做上一做。只不过区区一千兵,哪里又入得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