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稍稍往山里行了一段路程,远闻涧水湍急之声,隐隐有樵人斧响,贾宝玉喜道:“应该是山里的樵夫,给他几两银子,带过来问话。”
“是。”有下人答应一声,便寻声去了。
贾宝玉领着众人寻了几块山石坐下,细看这山,只见怪木嶙峋,荆棘遍地,飞禽走兽,往来飞奔哀号,让人不由便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锄药道:“此地古怪,不宜久留,待问了那樵夫,还是速速回转船上,另作计较为好。”
不多时,一个衣衫褴褛,身材健壮的樵夫已被带至身前,贾宝玉问道:“此处是何地,这又是座什么山,怎的这般险峻?”这个时候没有标记详细的地图,没有醒目的地标,又因船上都是些女眷,多有不便,不好雇那些经验丰富的船家,不过是贾府的一些家奴,知道去金陵大概的路途,路过之地大多数却都不是他们能了解的。
山野村夫,终日在深山老林,没见过什么世面,那樵夫一见贾宝玉的人品衣服,几疑是仙人下凡,差点儿吓得纳头便拜,听贾宝玉的声音柔和,这才稍稍振作了些,回答:“这里是滁州地面,唤着清山。”
贾宝玉笑道:“清山!倒是个好名字,可惜这儿可不一定就清平吧?”
樵夫道:“公子想是从大地方来的,不知这山,它可一点儿也不清平呢。这里四遭险恶,内中可有数拨儿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强人,也不知坏了多少英雄好汉的性命,敢打这儿过往的商客越来越少了,怎么你们不走水路过去,反倒往这深山处来?”
贾宝玉身旁那些贾府的家奴们一听有强人,一个个都吓的面如土色,腿都软了,甚至微微颤抖起来。当真是上不了台面,幸好这樵夫自己也紧张的很,并没有注意到,否者贾宝玉的面子可就丢尽了。不过锄药还是很镇定的,脸上不见丝毫惧色,总算让贾宝玉有些欣慰,手下毕竟还有个胆大的,不至于全是胆小如鼠之辈。
锄药听了樵夫的话,不由疑道:“你终日在这山里砍柴,怎么河上被人用大树堵住了也不知?”
那樵夫一见锄药声色俱厉,便有些害怕,不觉往后退了几步。贾宝玉喝道:“不得无礼。”随即转头温和道:“家奴无礼,还请见谅。”
樵夫见面前这位俊公子,对着自己这个山野之人也如此彬彬有礼,颇有些受宠若惊,忙道:“不......不敢当。”好半晌,方接着道:“公子有所不知,虽说我终日在这山上砍柴不假,却并不敢多事,每日沿着山道上山,在这处砍些柴度日,山上其它地方,我是半步也不敢靠近的。”
贾宝玉不由奇道:“哦?这又是何故?”
樵夫道:“这山上数拨儿强人,数山顶上的清山寨势力最大,寨中有三个大王,聚集着好几百喽啰,老大老二凶残不仁,无恶不作,不仅打劫些过路的商客,便是我们这些山下的农户,也时常受他们欺辱,我们敢怒而不敢言。幸而三大王仁慈,准许我们这些靠着山过活的樵夫猎户们上山,这才有了活路,他武艺高强,箭术超群,听说百发百中,十分了得,便是大大王和二大王也不得不让他几分,也就没有同我们为难。不过,我们上山只做自己的活,并不敢乱走乱看,想来那河被堵,便是清山寨的大大王和二大王所为,近来敢打山中过的客商越来越少了,准是想把河堵了,引的走水路的客商上山,好做买卖。那两位大王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同你们说了这许多,若是被他们知道了,可不知会惹来什么大难呢。”
贾宝玉见樵夫神情,不似作伪,沉吟了好一会道:“多谢壮士,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敢久留连累了壮士,这便告辞了。”说着,便引着锄药等急急回了船上。
锄药谏道:“既然如此,我们万万不可弃船走山路,不如多耽搁些时日,试试能不能将河中堵路的大树移开为是。”
贾宝玉沉吟道:“不妥,若是他们趁我们精疲力竭之时群起而攻之,岂不更加危险?”
贾宝玉越想越心惊,这些强盗竟还有些谋略。他们是山贼,不善水战,自然不敢做这隔江劫掠之事,便花大力气堵住了河道。许多小商船人手不够,移不开这许多挡道巨木,只得返回,或者改走山路,这些山贼肯定早已在山中埋伏等着了。对于许多商家来说,时间便是金钱,迟误几日,甚至都有可能血本无归,即使知道山中有强盗,也会有许多人铤而走险,正好中了这些山贼的埋伏。再者,就算像贾宝玉这样的大船,人手众多,要移开这些大树也非得耗费许多时日,且劳师动众,少不得耗尽许多精力,选择弃船走山路的可能性更大,虽然人多,却不见得敌得过早已在山中设好了埋伏,且又惯常劫掠,身经百战的山贼们,少不得成为山贼们的肥羊被宰了;便是谨慎一些的,选择移开堵路的大树继续走水路,却不防这些山贼以逸待劳,趁着商队精疲力竭之时攻击过来,却也难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