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丫鬟拉她不住,让晴雯开了门,却已见贾宝玉领着李财主那个奴才小子来至了门外。
晴雯拦门而立,冷笑道:“姑娘们还在屋里,哪里来的腌臜小子,竟也往里领,没的弄脏了姑娘们站的地儿。”
贾宝玉知道晴雯在气什么,指了指土娃儿道:“这方才那老农的孙儿,被那李财主抓去做了家奴,我见他可怜,领上来给他吃些糕点果子。”
晴雯一时语塞,想起方才那个可怜的老农,说起他孙儿之时,还伤心的哭了,这会子竟还骂了这可怜的孩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晴雯平时的牙尖嘴利全然不见,竟忽变成一个温柔的姐姐,领那孩子到一旁吃果子。
宝钗笑道:“平常只说晴雯丫头牙尖嘴利,最是不饶人的,却不知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心地善良,今儿个可不是见到她本色了?”说着,众美人儿们都笑了。
贾宝玉偷眼去瞧黛玉,脸上似笑非笑,饱含深意。黛玉心有灵犀,知道宝哥哥在取笑自己也是这般,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嘲道:“晴雯是刀子嘴豆腐心惹人爱,可不像有些人是豆腐嘴刀子心,叫人恨的牙痒痒呢。”
众丫鬟见黛玉话中有话,便都围过来,好奇问道:“什么人是这样的?”
宝钗微笑看了看黛玉,又朝宝玉看去。贾宝玉知道黛玉一定又要编派自己了,尴尬的笑了笑。
黛玉故意不去看宝玉,只同丫头们道:“他呀,本是极善极好的人,却见了恶霸欺压良善反倒坐视不管,大家说说是不是‘豆腐嘴儿刀子心’呢?”
众丫鬟明白过来是在说宝玉,心里又何尝不同黛玉一样怪二爷没教训那恶霸,便都纷纷朝贾宝玉望过来。
齐刷刷十几双美目看着自己,平常贾宝玉只会幸福的晕过去,然而此刻却分明只觉得有些尴尬。哟呵,这群美人儿们竟是怪起我来了,不用急,总有一日一个个轮流着被我打屁股的时候。
贾宝玉向众美人儿们笑了笑,命袭人搬了张椅子在黛玉和宝钗旁边坐下了,众丫鬟们都围了上来,他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李财主是本地有名的乡绅,家中良田千顷,奴仆成群,别说是在本地的影响力非同小可,便是在府衙里,或许也有些门路,他收租子合情合理,交不起租子的佃户人家子女为仆抵债也无可厚非,王法又岂能治得了他?”
“难道就凭二爷也奈何不得他?”在众丫鬟眼里,二爷可是无所不能的,自不信以二爷本事,竟治不了一个乡野恶霸。
宝钗道:“自古京官同外官,各司其职,不得私下联络,朝廷早有法度。京***来的人,又岂能在外面横行不法?倘若被当地官员在圣上面前参了一本,不但教训不了那恶霸,反倒自己惹祸上身。宝玉出面不是不能治他,只是不便出面罢了。即使当真一定要办他,也只得寻个合情合理的法子,不可惹人非议,不至于被人说成是依势插手地方事务,滋扰地方安宁,方可万无一失。”
丫鬟们恍然大悟,纷纷点头。贾宝玉听了,喜的拍膝摇头,称赏不已,赞不绝口:“宝姐姐果然见识非凡,竟是无书不知,无典不知,比世上多少男子都强的多了。”
林黛玉道:“继续往下说吧!还没教训那恶霸,你就得意起来。”
宝钗向黛玉看了一眼,面上不见异色,也不再说话。宝玉也忙止了夸赞宝钗的话头,接着说道:“王法治他不得,也只有另寻其他法子,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先帮一帮棉田里的这些佃户们,莫教他们的子女因交不起租子而入了贱籍。”
说起贱籍,除了宝钗和黛玉,其她丫鬟都在其内,丫鬟自然关心起来,都一脸好奇的问宝玉道:“怎么帮他们交齐租子,莫不是二爷要代他们交吗?”
“你们糊涂了,二爷和那恶霸才说要靠他们自己交,二爷这会子替他们交了,岂不失言,反倒叫那恶霸来取笑,说二爷无能为。”正在一旁桌子上打发土娃子吃糕点的晴雯听了这边议论,呼啦一声站了起来说道。
贾宝玉道:“晴雯说的没错,一来我能替这些佃户交的了一次,却交不了下次,以后仍旧得靠他们自己,二来显得我也太没用了,只知拿银子办事,况这帮佃户们也不一定领情,反倒认为我仗着有钱看不起他们也不一定。所以帮他们交租子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根本起不了作用,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要从根本上想个法子叫他们自己交的起租子才行。”
众丫鬟听的都纷纷点头,心中叹服,二爷考虑问题可不就是比别人都周道吗?宝钗也是一脸微笑的点头,黛玉心下赞同,脸上却不见波澜,说道:“既如此,你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