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的,她对已奚云绶起了疑心,起先此人处处流露性情,看似因情而乱了阵脚,总有种为情所困的表象,可一切太过自然,太过顺理成章,甚至软语宽慰都如潺潺温水般沁人心脾——她不得不坦诚曾有丝不忍,有丝感动,亦曾感叹奚家中有此性情中人,实乃可惜、难得。
可在方才与小川的一番谈话中,某些一直隐于暗处,险些被她忽略的端倪逐一浮现,如今将各种假设、猜想贯穿齐整,却得出另一番见解。
其一,奚云绶此人虽非老奸巨猾,却在三年内改善西属,作风老练,再逼迫桑国毫无还击之力,心狠手辣,致使桑国使臣唯有绕道至京城求助南溪王,再见圣上诉苦——这难道真是奚云绶大意么,他难道真如表面一般,是一个有能力欺压旁国,却无能力防范的人么?
其二,北疆王机密被泄致使兄弟反目,掀起京城内乱;朝堂上朝臣诸多不合,几番叫阵对骂;后不论是桑国使臣觐见也好,北伐、西讨、调军集权之策实施执行也罢,这些事中毫无意外的竟都牵扯一人:南溪王奚云周。这当真也是巧合么?但凡有此人在,奚云帝无论行何事,施何策,都事倍功半,后劲不足,可明面上奚云周却又竭尽所能,却毫无所获,致使此人在外有个庸碌无为的名声,比起旁的奚家之人更显愚钝。
其三,只有奚云绶、奚云周此二人之间有某种干系,这一连串的事情才有个合理的解释。桑国使臣极有可能是他们演得好戏,且后续之事,此二人一直对垒分明,一白脸,一红脸,奚云周代奚云帝办事,事事第一个出面,即便于朝堂大放厥词,争个面红耳赤,也好似全无再在意,一心为帝兄出人出力,无私无怨,且奚云绶首当其冲便成了目标,然交手至今双方皆无损伤,制衡稳固之玄妙,实在可疑——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之间早有默契。
思及此,凤兮已有些坐立不安,心里更为大胆的猜测此行怕是瓮中捉鳖,黄雀在后,费刑几人安危堪虞,更甚者会直接牵连西讨之行——子晟!
“在想什么?”冷不防的,一只白细冰冷的手沿着凤兮的鬓角轻抚而下,她促然大惊,险些一跃而起——方才只顾着揣测猜忌,却不知奚云绶已回了房内。
轻抚着心口,凤兮强行压制着心虚,暗自告诫切莫自乱阵脚,遂谨慎打量此人,与前几次的眼神额外不同,似是头一次才认识他般。
奚云绶双眸死气沉沉,隐现一丝鲜活之气也急闪而过,内里毫无温度。阴柔之貌透着令人匪夷所思的深奥,鬓如雾,眉如裁,面如霜,与其说奚云绶是个男人,倒不如说更像只飘忽不定的鬼魂,才有这般难以捉摸的狡猾,使她不寒而栗。
“夜深了,怎的还不睡。”奚云绶似是毫无所觉凤兮的异样,径自牵着她的手往内室而去,直至触目卧榻在即,凤兮才豁然转身,甩开牵制。
只听淡淡的拒绝之词:“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奚云绶轻笑出声,似是笑她的挣扎,笑她的自掘坟墓:“相信我,没有我在你更会胡思乱想,与其苦思难得验证,何不亲口问我?”
话音落,奚云绶箭步而上,瘦削的手有力的擭住她肩胛处——凤兮的锁骨立时钝痛难耐,后被一把甩上床褥,那人顺势欺压而上,白净无暇的面上一派随和,轻松地浅笑,慵懒闲适,仿若闲话家常般。
“你已经开始怀疑了,不是么?怎么不问呢?”听其言,观其行,透着无奈、埋怨、责怪,似逗弄利爪下的宠物,瘙痒般彰显宠爱,在调情与下流间拿捏的分毫不差。
凤兮先是一愣,然脑中灵光一闪,于眨眼间明白一切:“你设计我?”
抬起衣袖一闻,果然沾染了窗棂内几盆花草的气味,于深夜里额外突兀。难怪她见小川额外顺利,除了有费刑在外打点,也归功于奚云绶故意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