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当事二人神情淡然,承奚王并无愤怒,就连景氏也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仿若尹皇后此言与他们并无关联,全是旁人故事。
承奚王、景氏相视一笑,尴尬气氛哪见得半分?
又听承奚王道:“皇后关心,臣铭感五内,只不过这女子贞洁一事,微臣一向看的淡,若是因为世俗之见,蜚短流长而错失真情,岂不荒唐一生?”
乍听之下,奚献帝、尹皇后均脸色微变,往昔云妃薨逝之谜徒留一丝遗憾于此二人之间,正如那 “错失真情”四字,令人唏嘘。尹皇后又岂会不知承奚王话中讽意,心底伤疤仿若被直射而来的利剑穿透,“嘶啦”一声突兀掀开脓疮,黄红色的脓血汩汩溢出,顿生扎人的恨,撕裂的愤。
“话虽如此,可承奚王毕竟身份不同,若是贤妻之名未得证实,那失贞一事却被传至街知巷闻,届时不但王爷名誉受损,就连皇上威名也恐有污啊。”尹皇后低低淡淡的接了话,明说了赐婚一事不妥,是打定主意要棒打鸳鸯:“当初本宫也是看她可怜才收了做宫人,以期此事淡化几年再寻个好人家指了做‘妾’,可如今……哎!”尹皇后状似苦恼大叹,又将景氏身份贬了一阶,斜眸一瞟见奚献帝脸色已沉,不由心里大快。
“巧了。”承奚王虽微微蹙眉,语气却仍不疾不徐:“臣亡妻李氏虽出身官奴,却知礼守份,善诗书。亡妻宋氏亦曾为姬,却打理王府井井有条,令臣出征在外全无后顾之忧。论及出身,贞洁,臣从未以此衡量她二人,又岂会以此评判景氏。臣只知世间万物贵乎真心难求,既觅得乃臣之幸,于愿足矣。”
心跳铮铮有声,全身的神经都兴奋舞动的告知凤兮,这男人不拘于男女之别,不促于世俗之见,只为渴求一心,才当真顶天立地值得托付的人。
思及此,凤兮更扬起了头望向呆愣的帝后,心底快意非常,仿若久旱逢骤雨,细弱枯草却丝毫不畏惧,宁愿颠覆于风中浪里,情愿承受被浇灌灭顶的窒息感,亦无怨无悔。更如那脱缰野马,一旦拉开缰绳亦畅快奔赴于草原、沙漠,肆意享受通体舒畅,即便遭遇悬崖陡壁亦不过在拔足翻越的一刹那,是一跃惊险而过亦或是跌入万丈深渊,但求一快解千愁。
众人尚在寻求说辞,承奚王已诡异一笑,再次语惊四座:“况且,那宫房受辱一事……臣既为当事人又岂会不知情。”
话一出,群臣呼,但听惊喘诧异声此起彼伏,但见众人眼珠子外凸骇人,仿若见了鬼魅魍魉般惊恐异常,何止不敢置信,只怕是下巴都已掉落一地了。
再望向那景氏,但见她坦然自若,清浅一笑已足具倾城,淡然姿态早已超脱以往,侧脸弧度秀丽,微仰的下巴线条优雅,眸中浮浮沉沉,深幽难测底,那唇畔笑意似有非无,意味颇深,令人揣摸不透真实想法。
原来那晚……
真想大白,再无异议。
良久,奚献帝仿若先找回声音,沉沉的不显波澜:“景氏,你可愿嫁与承奚王。”
凤兮心中早已汹涌澎湃,脑中翻转数次激荡难耐。宫闱之深犹如阴寒刺骨的冰窟窿,庙堂虽高犹如豺狼虎豹横行的野枯林,民间流寇肆虐更如蛆虫啃咬的尸腐肉。而他,恰如熊熊烈火,烧的妖冶,焚的肃穆,以凛冽的杀气纵横疆场,以浴血的耀光叱咤朝堂,阴冷邪气、厉鬼妄神均化为血水,战火纷飞亦敌不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她,还有何可犹豫的?
只见凤兮双膝微弯行了个礼,眸笑唇翘回望承奚王,不过须臾刹那间,已风华绝代:“纵使来日坎坷疾苦,纵使遭遇腥风血雨,不图富贵荣华,不畏艰难险阻,即便洪荒一世,妾亦愿生死追随……与君相伴,何处皆逍遥,何处皆归宿。”
话音落,已有哽咽声,可那眸中坚韧之意,顽强之念早已迸发,令在场众人心惊胆颤,那如钢铁般的意志再难动摇。
承奚王冷颜柔了三分,隐有动容之色,却令奚献帝恍惚片刻。
像!真像!当真像极了淼儿!如若不是身为军人,一派肃杀之气,那俊朗妖异的五官岂止“俊美”二字可形容。而立于他身边的景氏,虽生来秀美若芙蕖出渌波,可一观方才言辞举止,知进退,晓大义,平生出的凛然之气,足看出胸襟高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