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里,我编排的版本太多太多,脑回路的内存条却不够装,删删减减之后只留下了一种版本记录存档,并且反复重播——
那时候的我,应该已经成为某种高级神秘稀缺的职业的佼佼者,身上撒发着舍我其谁的优越感,不清高,不傲慢,不犹豫,不抱怨。
平静优雅、从容寡淡、醇馥幽郁。
而成大功,理应和我一样混的风生水起,没有枉费我当年的眼光。
我的脸上只有淡漠妆点,而他也已学会仅靠一个笑容就流露出过尽千帆的沧桑范儿。
他会对我说:“心心,当年是我对不起你。”
我毫不在意,真心的大度,真诚的释怀,扶着额角努力回想当年的点滴细节,却发现除了眼角多出的几道纹路,我还学会了健忘。
最后只剩下一句话,我说:“成大功,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
然后,他约我故地重游,我们一起漫步在校园旧区。
我笑着指着多功能教学楼,调侃他当年的狼心狗肺、薄情寡义。
他一言不发,只是用微笑打底,仿佛笑纹已经成为他应万变的法器。
最后,我望向他,又用力地看了一眼,眼中再没火花。
一切,都圆满落幕……
……
可是事实上,真正的版本却不是这样的。
这个曾经被我用力想念过的男人,这个让我尝尽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男人,此时此刻他正端坐在我面前,脸上挂着本应该挂在我脸上的那种“漠然”,怀里搂着笑颜如花的程一一,手里还拿着最新出的Iphone手机。
多么的衣冠楚楚。
即使我们在人海中擦肩而过,我也不能第一时间将他认出了。
而现在,我却只能愣愣的瞪着他们,及尽我所能的瞪着,不敢眨眼,不能眨眼,生怕听到他们突然问我,“咦?心心,你怎么哭了?”
沉默在我们之中,大剂量的蔓延着。
“郝心,好久不见。”
直到成大功打破了沉默,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
因为这声音,以前我经常拉他去校广播站当义工,然后私下里偷偷塞给他两袋泡面和午餐肉,声称是从广播站的公费里出的,那是我省下的两天午饭。
我说:“哦,没多久,才两年。”
然后又想了想,补充道:“两年零四个月。”
成大功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原来都这么久了……”
我说:“没多久啊,只有两年零四个月。”
我不知道自己为啥要较真儿,可能是因为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程一一笑的得体而精致:“其实刚才我就想告诉你了,不过大功说,要给你个惊喜。”
我的糟心事已经多如头皮屑,你们还要给我撒点盐?
“是挺惊喜的,一下子遇见两位老同学,你们大概是咱们毕业班第二对结婚的了,两口子还是同学的比例可不高啊,咱们班已经分手了七对了。你俩可真会玩悬念,同学们知道了肯定都得炸锅。”
我竟然还能说得出人话?
程一一像是在认真考虑我的建议:“同学们还不知道,等婚礼那天,不如把大家都请来吧?以心心的号召力肯定没问题的。”
都请来?
请来围观我的“善良”和“忍耐”,以及你们的意气风发么?
真是太有意思了。
“那是,谁不知道你大学四年没什么人缘呢,我出面就我出面吧,等你的宾客名单都出来了,我来负责派发。反正同学们的电话我也都存着呢,上礼拜还集合了三十几口子一起唱K唱通宵。”
呵呵,就算我的人生剧本,主题只有难堪,过长剧情也没有缓冲,那应该由我自己担当编剧,决不允许别人篡改。
阳光房里,对面的狗男女晒着幸福。
而我,就是一台死不瞑目的拍立得。
日复一日的丧失尊严,我的人格和三观早就获批了扭曲资格证。
他们还要我送他们一程。
你说,我怎能不奉陪到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