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福来还说呢,乡间地主同读书人结亲,这不是送上门去给人嫌弃?府学先生是了不起,要是家里有个做学问的这门亲事倒还能攀,乔家连个读书人都没有,他再能耐,对谁也没助益,何必费这力气?
王贞娘听他说这么多,内心毫无波动,心想是啊!这话很占理,有本事你跟你儿子说去!
说就说,乔福来转身去了儿子那头,看乔越穿着厚实的棉衣托着腮帮子盯着圆滚滚的土豆,他问:“儿啊,我听你娘说,你出来一趟有意中人了?”
乔越瞅他一眼,点头。
“听说那姑娘是教书先生的女儿?”
乔越想了想,继续点头。
“你听爹一句劝,咱们康平县里好姑娘多的是,没必要……”他都没说完,乔越屁股底下挪了挪,转过身。
乔福来跟着他转了半圈,还想继续游说,乔越压着胸口就是一阵咳,一边咳还不忘记表明心迹:“我不,咳咳咳、我就要她。”
膝下只得一子,这个儿子还病歪歪的,结果会怎样?
就像现在……
乔福来宁肯跟佃农结亲都不想要那种难伺候的亲家和难伺候的儿媳妇。但儿子非要,有什么办法?难道卯起来气他?大家长气势没续多会儿,乔福来说妥协就妥协了。
“好好好,爹不说了,乖儿子你别激动,别说话了快缓缓。”
他都这么保证了,乔越还本着人与人的基本不信任打了个预防针,说:“我只要她,除她谁都不娶,爹你知道我。”
知道!能不知道吗?
老子每回说你一句,你就咳咳咳,再说一句你连汤药都不喝了。
看乔福来垂头丧气回来,王贞娘还笑话他,说怎么样?老爷可让儿子回心转意了?
“他会不会回心转意你不知道?我说你就不该带他进县里,不来县里根本就遇不着劳什子的教书先生家女儿,这样什么事也不会有。”
王贞娘摊手:“我怎么知道小越他这样实心眼?再说……回来说小妹想他请他来县里小住的不是老爷您吗?”
乔福来感觉大家长尊严受到了挑衅,他瞪了个牛眼,正要推卸责任,王贞娘挪挪绣墩,让自己离男人近点,说:“老爷你听我说,小越他眼光是真好,那姑娘出色极了,与其担心亲家公层次太高看不起咱们不如想想咋样才能帮小越娶到媳妇,至于她爹,人家是府学先生,能有几时碰头?临州到康平就要几天,再到我们陈乡,还不够远?”
这么说也对!
见不上面好啊,不能怪乔福来嫌弃郁家,谁让他有个穷秀才出身的丈人。过去二十年里每回见面乔福来都要被嫌弃,丈人跟他讲人生道理说学问文章聊科举仕途他听不懂,他脑子里装的只有地里收成地税地租,若还有空顶多想想今年能存下几个钱明年要不要再买它几亩地。
有自己做先例,乔福来太明白层次不对等的苦,他丈人还只是个穷秀才,换成府学里的先生……能有活路?
到时候两亲家说不上话,小越作为实实在在的文盲也要被嫌弃,这种亲事费心费力攀来干啥呢?不如放过对方也放过自己。
不过太太说的也对,教书先生是府城里的,自家扎根陈乡,隔得远,这么想还能接受。
乔福来也是个耿直老爷,他就收起对郁子孝的嫌弃,真心实意为儿子参谋起来。
但是这个事情,不是商量商量就能有结果的,哪怕集全家之智,他们也想不到该怎么让儿子和对方姑娘培养感情,别说培养感情,要见一面都难如登天。他们是从乡下来亲戚家做客的土地主,人家是从府城来走亲满腹书香的小姐,两边八竿子打不着。
乔福来急得嘴上撩泡,他脑子笨想不到好办法,只能安慰儿子别着急。
傻小子还不领情,天天轰他让他赶紧回去,回陈乡盯着翻地,还说什么那几亩地切记要深耕,至少掘下一尺,不然影响收成。
想他为什么来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