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维棠道:“这又是一段旧事了。”
她微微侧了点头,显出几分遥思:“闯王的军师李显有一个后人李文华,和当时天地会的陈近南总舵主是结拜兄弟。后来成亲生子,将自己一个儿子过继姓陈,叫结义兄长不断了一碗饭。这位陈公子,就是我师门开山祖师,后来将天地会残部收拢蛰伏的人物。祖师爷始终不忘陈军师的意志,历代保护朱姓皇族血脉,天父地母,反清复明,一日不敢忘怀。”
她起身面对众人,郑重道:“我是朱三太子最后的血脉,本名正是朱维棠。”
以上所有,全是胡扯。
如今这个“天地会”,是她在接管部分血滴子后,一点点建起来的,甚至早期还以“收拢叛逆,一网打尽”的名义,在雍正面前报备过。
在金庸的世界里,雍正的血滴子没传给乾隆,自然因为他其实不是满人,但朱维棠在雍正眼里是亲女,便没了这一层顾忌。
雍正一念之差,留下亲生血脉的女儿,却没想到这个女儿打从灵魂,就是汉人。
朱维棠发现自己穿成了将来会继承皇位的“弘历”,而“弘历”其实是个姑娘,就定下了这么一套说辞,用以来日忽悠反清义士。更为了名正言顺,干脆改作朱姓,冒充明皇室后人。
她对当年天地会旧事知之甚详,居然真的叫她行骗成功,逐渐收拢到一些当年天地会成员的后代,这传承就越发可信起来。
两面讨好,夹缝中游走,直到雍正驾崩,这对朱维棠来说并不太困难。
她从小就没太掩饰自己的心智,再加凭着从金庸小说中知道的种种湮于史的隐秘来装神弄鬼,让两边都以为她是天降大任,只为成就大业的灵童。
譬如鹿鼎山上宝藏,知道的唯有韦小宝和双儿二人,但他们一生也没去挖掘,朱维棠就是凭这个宝藏,让雍正相信她得了圣祖皇帝托梦,哪怕投错女身,也是真正的真龙天子,即使雍正日后有了儿子,仍旧没放弃她这个姑娘冒牌货。
反正雍正在位时间不算长,这么多财富也花不完,何况雍正凛承祖训,将那宝藏当做满人的退路,不敢尽取。等这江山入了她手,不都是她的了吗。
终其一生,雍正对这个生而知之的女儿,又提防又倚重,又警惕又信赖。但还是没防住她的手脚。
朱维棠初衷是为了自己,找到那位一门两弟子,一个“毒手药王”一个“毒手神枭”的老先生,就此成了毒手药王的半个同门,正巧雍正还爱服丹,不动手脚简直对不起她学到的本事。
雍正驾崩比历史上更早,其中不乏她的“孝心“。
清穿不造反,菊花套电钻。她既然在穿越之前写了这么一副字,老天叫她穿来,就是造反的!
原本只是一点热血、一点自以为是的使命感,在清王府漫长的见闻中,积累成了无可推卸的责任。终其一生,朱维棠都不会后退一步。
半真半假的旧事言毕,朱维棠走到她赠与陈家洛的那张琴前,整整衣服坐下,一抚琴弦,唱到: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注十三】
这词原意悼明亡国之痛,本是哀歌,朱维棠自谱新曲,越唱到最后越铁骨铮铮,傲岸朗朗,尤其是最后“舆图换稿”四字,一腔杀气,指下用力,砰然断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