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夙莘脸上已经是泪水和尘土交织。
“宗炼师叔……走的安心吗?”
玄霁深深地看了夙莘一眼,向着夙红故居的方向望了一眼才说,“你说呢……师姐终究是怨师父的……不然,何必做到这一步……”
玄霁说着低下头,双手死死掐着手心,“但是……我更恨……自己竟然不怨她……”
夙莘闻言一怔,没了回答。
她望着昔日那人的住所,忽然间,感觉到心里一阵一阵撕扯的疼痛。
如果……不是笃定宗炼师叔一定会到这里来,‘她’不会花时间一一收集矿石。
既然知道,为什么……连一句解释都不留?
故意激起宗炼师叔的愧疚——作为报复吗?
夙红师姐,倘若你知道,宗炼师叔有小半是因此而死,会不会感觉到得意,或者是,后悔呢?
后山禁地。
玄霄闭目静立,与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
自从那次碧煞从中动了手脚,让两人对话以来,几年时间,他们时而随意聊聊。
最开始往往闹得不欢而散,时日渐久,有些事情,逐渐也看得开了,当初坚持的一些观念,也悄然发生变化。
他也曾讥讽红被困于冰中,却听到一句冷冷的回答。
‘当年我被关在炼妖壶内,一百多年不见天日,也没怎样。’
那次,他呆了很久。
一百多年?
玄霄只觉得不能想象。
在这禁地冰中,不过几年时间,他已觉岁月困顿,一百多年……
玄霄上句话说完,等了半晌,都听不到回答。
他感觉到有些怪异,不禁看了碧煞一眼,一看之下,他这才惊觉碧煞上灵力微乱,忽闪忽闪。
“……你怎么回事。”玄霄不禁拧起眉,若不是红本身灵力已乱,碧煞断不会如此怪异。
隔了许久,碧煞才传出声音。
“……宗炼去世了,刚刚。”
“他——?”玄霄忽然觉得刚才是不是幻听了,宗炼长老就这么过世了?
“他脱下了天冥宝戒……看来,被我气狠了。”红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似乎平静无波,然而细细分辨,却能察觉到些微的懊恼。
“你在说什么东西。他怎么会突然就……”玄霄仍觉难以置信,若不是被困此地,他立刻便想去确认。但是,红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生死有命,人力如之奈何……他这一生,心事重重,死亡未必不是解脱。孟婆汤尽,万事皆空。往者已矣,徒留生者挣扎于此世……”红的语速放的很慢,似乎字斟句酌,可是话语间毫不犹疑,令人不禁感觉到,这些话在她心里盘旋了很久,不过这时才说出来罢了。
“……他将我冰封于此,竟这般撒手离去!他待你如何,你竟感叹至此——笑死人了。”玄霄顿觉心中不耐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逐渐涌起,周身阳炎慢慢炽烈起来。
“凝神!心若明镜,无尘无埃。琉璃明澈,内外无暇……”碧煞中传出的声音突然一变,语速轻快,声如滴露,不断念诵着咒语。
三刻过后,玄霄终于回过神,这才发觉先前险些走火入魔。
他面上一赧,却冷哼了一声,“何须你多事!”
一声轻笑立刻传来,“我偏要多事,你能奈我何?”
“哼。”玄霄自知理亏,本来只是意气纠葛,冷哼一声便没了下文。
又不知过了多久,红突然开口。
“我总是叫过他‘师父’的——何况,他待我不可说不好,若是和小辈较真,那不是贻笑大方了吗?怎么说,我也比他大上好几百岁……”
此话一出,谁与争锋。
玄霄当即傻眼,半晌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