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罪?”
“我不知自己所犯何罪,正等着几位大人来告诉我呢。”
这悠然而带着挑衅的话激起了人群的议论。
来俊臣双手握起,支在桌上,露出了兴味的神情。
“五个月前,蓝州庆远郡发生了一桩灭门案,阴家上下二十二人无一生还。四个月前,黄州西邑郡,当地富商乐家遭人灭门,死者五十四人——连他家的猫狗这些动物也死光了——七天后,黄州南桥郡出现连续杀人案,死者六人,十天后,红州边境也出现了连续杀人案,死者十四人,有官吏有商人,也有青楼女子和农民……”
他没有看书函,就这样慢慢地复述着内容,不加评论,如同机械般,不加入任何主观色彩和评价。
“据调查,这些杀人案的手法十分相似,共通点是,凶手作案时间很短、几乎都是一击致命,被害者家中财物无损。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凶手身手敏捷、体型纤细如同少年、擅长暗器,”来俊臣眯起了眼睛,有些狡黠地笑了,“——黑发黑眼。”
人群哗然。
墨北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么说来,凶手好像真的是我嘛。”
“你可以给自己辩护。”来俊臣的身体坐直了一些,“本官没有只听片面之词就做结论的习惯。即使是真凶,本官也想听听理由。”
墨北微隐晦地瞄了葵皇毅一眼,还是那张冰封死人脸。
“我要求指控我的人出示确切的证据。杀人手法相似也可能是有组织的行动,目击者的证词更是太模糊了,按照这种标准,全国上下要找出几十个不是什么难事。若我真是凶手,我就不会让人知道我会武,或者干脆不出现人前。”
“或许是因为你太过自负,认为没有人会幸存。”
“既然如此,就让‘幸存者’来当面对质吧。他看到的是不是我,或者——”墨北微敛起了笑容,眉眼间有着冷冷的怒火,“根本就是伪证。”
“好,如你所愿。”来俊臣拍了拍手,四个人走出来,在堂前跪成一排,“你们几个重复一次自己的供词。”
须眉皆白的老者颤巍巍地站起来,神情有些惶恐,有种心有余悸的味道。
“小人是黄州西邑乐府的花匠。那天晚上,小人例行半夜起身给花圃的鸡羽花浇水,去提水的时候,身子骨不行了,一不小心栽进了泉里。小人大骇,老爷最宝贝府中的泉水,若是被老爷知道小人污了水,肯定难逃责罚,越想越急,脚下一滑,险些溺了。小人挣扎了好久才浮出水面,恍惚中好像看到宅院里冒起一道红光,糁得慌,一时间竟动也动不得。过了会儿,小人远远地看到一个人从大宅里飘出来,就跟鬼魂似的,晃眼的工夫人就到了眼前,背对着小人,黑色的长头发随风飘啊飘的,小人气也不敢喘,生怕被他发现了。过了会儿,小人再看,他已经不见了。小人回了屋才发现……府里已经没有活口了!”
其余三人一一说完了证词。
共通点是,凶案发生的那天,他们都看到了一个身量不高纤细的人影,除了老花匠看到了凶手有着黑发,年轻的家丁和哑巴侍女也看到了(她写下了证词),同时,哑巴侍女亲眼看到了凶手使用的武器,是类似于回力刀的东西。木讷的中年看到了凶手的眼睛,似乎是由于惊讶过度,他现在说话都有些结巴。
“这里有一副证人凭着记忆画出的画。”
来俊臣从书简中抽出一块布帛,“墨北微,你来看看。”
白色的布帛上用墨线画着一个人。
半侧面,身形纤细,一身黑衣,长马尾,手中拿着弯月形的东西。
或许是由于作画之人印象深刻,这幅画把所绘之人的气质体现得相当淋漓尽致。
冷漠凌厉,有着出鞘刀剑一般的寒光。
就算画中人相貌模糊,打眼一看,也跟墨北微有五分的相似。
墨北微展开布帛看了好一会儿,点点头。
“画的不错。”
“你不想说什么吗?”来俊臣眯着眼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大戏开场一般。
墨北微从容地把布帛放回桌上,转身对着那四个证人。
“你们到底在哪里见过我?”
四人本来已经是惊弓之鸟,墨北微突然一转身,露出了正脸,他们立刻惊慌失措地向外跑去,哑巴侍女更是一脸惊恐,喉咙里发出咿咿啊啊的声音,脚下一绊,摔倒在地。
墨北微啼笑皆非地看着几人连滚带爬地逃出去再被人抓回来,站在她面前哆哆嗦嗦,就像白日里见鬼一个表现。
“几位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我?”
“十、十一月二十八……乐府。”
老花匠的声音打颤,极力向后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