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才扒了三口的饭,被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惊得吞不下去。
“露儿,开门……”
她浑身一僵,门外那个熟悉的低沉嗓音让她又惊又慌。他是怎么找来的?
似乎永不歇停的拍打声不断敲击她的彷徨,她一时间乱了方寸,慌骤下,竟失手打翻了手中的饭碗。
在门外的易尧却等不了她的踌躇,见朝露迟迟不应声,径自一使力,腐朽的木栓应声而裂。
他推门走进来,一眼瞧见朝露背门坐在桌旁。
失而复得的强烈震撼让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陡然放松,全身反倒有种虚脱的感觉。
朝露挺直着背脊,背对他而坐。
她正在用餐,面前的饭碗倾斜在桌上,小半碗白饭倒出了一半,摆在桌上的菜肴就只是两碟酱菜。
易尧突然感到一阵鼻酸。一位千娇百宠的格格竟沦落到需要典当金钗度日,寒酸地用两碟酱瓜打发一餐?他连吸了好几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
踱上前,他将破屋里的寒碜扫进眸底。
调匀呼吸,他不改习惯地用奚落阴损来武装内心的激动情绪。
“看到我来,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易尧双臂横抱胸前,低头睨着她。
“你来做什么?”朝露的声音疏冷而客气。
“带你回去。”她没抬头,他只能看到半垂的浓密睫毛。
“回去?”朝露淡淡一笑,“我的家在这里。”
“这里?”易尧嘲弄地看了这屋子一眼,“别告诉我这么一张小床,一张桌子,两把破椅子,你就心满意足了!你甘心在这种地方窝一辈子?”
朝露依旧不看他:“你专程来笑话我的吗?如果你想看我落魄的样子,你已经达到目的了,你尽管笑吧!”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笑?他已经心痛得快哭了。
“我?我有最高明的师父!不过很抱歉,我没有准备束修给你。”她讥讽道。
“别闹了!跟我回郡王府去!”她的冷言冷语不在他的估计之中。
朝露听到这话却笑起来。
“小王爷,你是不是忘了你亲手写的休书?你处心积虑为的不就是要赶我走?现在,休书也写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你有何权利管我住哪里?有何权利叫我跟你走?别忘了,我现在是你的下堂妻!”她的言词充满了挖苦与刻薄。
朝露的话重击了易尧一记。一反往常,他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吃瘪地被她驳得哑口无言。“我跟你早已毫无瓜葛,别妄想我会再进郡王府,你走吧!”她下起逐客令。
“你……”
从他进门到现在,她自始至终没有瞧过他一眼,再加上冷漠而拒人于千里的态度,他的脾气被激起了。
“该死!你好歹也对着我说话!”难道她不了解他主动来找她,就是最大的低头与认错了吗?
易尧倏地一把扯过她的手,将她拉起来:“面对我让你这么难以忍受吗?”
“啊!”朝露却在同时间惊惶地尖叫一声,肩膀一缩,整个人抖成一团……
易尧吃惊地松开钳制:“你……怎么……”他不解地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着她吓得颤抖的身子。“你……”她为什么怕他怕成这样?他再度伸手去握她的肩膀……只是,手刚稍稍碰触她的刹那,朝露身体又是一阵哆嗦。
易尧困愕地看着她,然后,他的胸口像遭重击似的一窒,惊骇至极:“露儿……你……你的眼睛……”
她的眼睛依然是那样美丽没错,可是空洞而呆滞,那里头没有光、没有任何神韵……
易尧拿手指在她眼前晃……没有反应。
他惊恐交迸地僵硬在原地。为……为什么……会这样?
压缩到不能再紧的心房,“咻”一下把血液全抽光了。他狠狠倒吸一口气,这口气仿佛吸进了千年冰霜,只觉从脚底凉上脊椎的寒意,沁骨入髓地填满全身……
“为什么……你的……眼睛……”破碎喑哑的嗓音激动得讲不出话来。难怪她一直背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