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一出口即后悔了。何必在这个时候再让她难堪呢?
闻言,朝露孱弱的身子受创地向后晃了一下,原本苍白的小脸更加惨无人色。
耳侧响起一片奴才的哗然声,似乎刚才侮辱他们的人立刻得了现世报,每个人都幸灾乐祸地瞧着她。有一个较轻浮的人甚至开了口,音量刚巧让朝露听得一清二楚。
“她怎么好意思还待在这里?”
这是刁狠凶横到了极处的挖苦。
朝露从没有像此刻这么羞愧自己的存在。
心里激越、感愤、委屈、凄苦、愤懑五味杂陈,悲怆不能自胜。没错,她干吗要在这里自取其辱呢?
看了一眼这个曾让她刻骨铭心的男人,她黯然背过身去。临走前,她轻轻对易尧说了声:“谢谢你。”
没有高低起伏的声调,一如她脸上的表情,虚茫而空洞。
“你……”易尧一惊,上前想拉住她,脚下却只跨出一步。
她的眼睛一如他第一次遇上她的时候一样美丽,只是那熠熠流焕的神采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木然,连一丝悲哀都找不到。
露儿……他把她的名字唤在心中。
他如愿地赶走她了,做到了他的初衷。可是他竟尝不到一丝丝胜利的滋味,反倒空虚得心慌,那种不踏实的感觉像是被蚀光了心房的无措与不安……
围观的奴才一哄而散。他回过头对仍跪在地上的小猴子道:“起来吧,少福晋走了。”
小猴子摇摇头,低垂着脸,小声说:“爷爷说,要我跪到他回来。”
易尧一愣:“是你爷爷罚你脆的?”
“嗯。”小猴子点点头。
易尧傻眼了:“那少福晋在这里做什么?”
“少福晋在帮我扇风。”
“什么?”他一阵愕然,看来是误会朝露了。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起来吧,我会跟你爷爷说的。”
他伸手拉起小猴子的同时,无心地顺口问了句,“少福晋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呢?”
小猴子认真想一想,仰头道:“因为我常给少福晋吃我的馒头。”
易尧狐疑道:“你的馒头?为什么?”
“因为少福晋的饭里有沙子。”小猴子扬着清嫩的童音,“还有,她的菜也不能吃。”
纯真的童言让易尧猛地站住脚,眉峰紧紧拧了起来。这……
“常常吗?”他听见自己变了调的声音。
“嗯。”小猴子点点头。
易尧但觉心头一窒,冷静的自持在瞬间化为澎湃的浪潮,一颗鼓胀的心大力收缩,逼得不舍、心疼随着血液四处乱窜。
朝露她……她为何什么也没说?她竟然不信任他到这种地步?
易尧又气又怒。该死的奴才!该死的她!
虽然他一味想报复,可是乍听到朝露受此待遇,心中还是充满矛盾的不忍。
迅速跑进扶影楼,只见整座楼静悄悄地,没有一丝人气,仿佛这里从没有人住过。他转身到大门,劈头问守卫:“有看见少福晋吗?”
“回禀小王爷,有。少福晋走了。”守卫毕恭毕敬地回答。
“走了?”他倏地大吼,“你们为什么让她走了?”
守卫们吃惊地互望一眼。他们印象中的小王爷一向沉稳,可是现在他们竟然清楚地在他眸底看到一抹焦惶之色。
“回小王爷,少福晋……她……她拿着小王爷的休书……”
易尧觉得双腿有些虚浮,沉重的心紧紧压着正在痉挛的胃……
“爷,要奴才去寻找吗?”
“不必了,我知道她到哪里去。”他无力地摇了摇头。
她回去了,回到她来的地方去了。
一想到她已经回宫去,他整个人好像被马蹄践踏过般,全身力量急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