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见了孙嬷嬷伺候着太夫人出来,和她说了些闲话,更加连头不敢抬,万万不敢放肆。太夫人说句乏了,就不陪了,请孙娘子伺候着好生往园子里逛逛去,省的白来一趟。直到院子老远,钱叶儿才长长出了口气:
“天哪,我就没敢抬头仔细看!”
只隐约瞧了一眼,被林太夫人满头珠翠耀花了眼。
孙娘子极力低调,其实骄傲,笑道:“平时太夫人也不耐烦穿戴这些,不过你今日来的不巧,刚见了外客——南安太妃打发她家新进门的小王妃来请安,这才装扮上。才送你出来,我婆婆还特地叮嘱我说与你,别叫你觉得我们故意以势压人,其实是太夫人想见你,等不及换衣裳。老人家上了年纪力气弱,说没两句就乏了,怕你多心还特地叫我带你园子里逛一逛再回去!”又低声道:
“你别担心,那些话,早晚要问的。肯定还会叫你进来!”
钱叶儿越发恭谨,被孙娘子引着往园子里逛,低声问:“方才见着太夫人身边的几位,我见气派的很,可有贵府上小娘子?”
孙娘子骇然:“快别说!那几个都是贴身伺候的丫鬟罢了!正经小娘子,哪里肯轻易叫她们出来见客?更别说你是头一次上门!”
她嘴上笑着,心里只是不齿。钱叶儿也太拿自个儿当回事!
又觉得语气太过,忙笑道:“她们跟着太夫人日久,难怪你认差了。别说是你,就南安太妃往日见了,也只夸说咱们太夫人会调啊教人,丫鬟子也养得比人家的小娘子气派。”
见四下无人,低低道:“让你喝茶那个,叫锦绣,是太夫人身边得用的,比那富家教养的小娘子还有气派。”
钱叶儿笑道:“细皮嫩肉,是个好的。将来不知便宜哪个!”
孙娘子嗤笑:“太夫人留着给大公子呢!”
钱叶儿心中一动:“哦?给林大公子?”
孙娘子道:“我常听见丫鬟们私下里议论,只是大公子也太清高些,轻易不和丫鬟们亲近!”她才吃了一顿发落,难免有怨言,大家都在府中当差,轻易不好说主人家的闲话。钱叶儿是外头的,和府里素无瓜葛,因此多嘴:
“照说,也太过了些!这么大的人,屋里一个伺候的丫鬟没有,俱都用小厮!太夫人派人送了丫鬟过去,也只放在外院,没有吩咐,不许进屋呢!”
钱叶儿捂嘴:“呀!莫非是不行…..”
孙娘子心下一惊,忙叱责:“瞎说,瞎说!”若这些话传到外头,回头查出是她嚼舌头,怕不揭了皮去!便是自家婆婆,也断不能饶她!
忙又嘱咐她不可出去乱说,钱叶儿心中不以为然,嘴上应着。
孙娘子领着她走了一圈花园子,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钱叶儿擦汗道:“比逛外头的花园还累,没想到贵府园子这样大!”
孙娘子自得:“这还不到一半呢!”
钱叶儿又咂舌。心里想着林家果然富贵,也不知钱二妮儿前世修了什么福分,得林小五另眼相看!一面又咬牙,想着万万不能叫她如意。莫说做正室,就是个妾,也不能叫她嫁进来!不免盘算往后该如何和太夫人嚼舌头。
一时到得僻静处,垂花拱门前生了荒草,显得格外寥落。孙娘子心中一惊,怎地走到了这处地方,忙带着钱叶儿往回走,钱叶儿扭头去看,隐约见着院子里有衣角掠过。
又见她神情慌张,忙问:“这是哪里?不能进去坐坐?”
孙娘子犹豫再三,忍不住心中诉说**,叹道:“罢哩!别说进去坐坐,就是在门口略微站一战,只怕都有不是!”
悄悄告诉她:“你道这里头住的是谁?”
钱叶儿纳闷:“谁?”
孙娘子拍了拍胸脯:“我上次和你说过的,月姨奶奶!”
钱叶儿惊诧:“府上叫她住在这里?”
若是一般人家,这个住处倒也不差,只是见多了前头繁华富贵,回头再看这边,两相比较,未免凄惨些。
孙娘子悄悄道:“这个还算好的。是大公子发了话,叫人不许怠慢!”
钱叶儿笑道:“如此说来,大公子也是个善心的。”
孙娘子叹息:“快别提罢!不过叫她衣食无忧,却是冷着月姨奶奶,我听见说又时不时的让人刺激刺激她。月姨奶奶从前也掌家很管过几年账,哪里吃过这个苦!我听着如今越发连饭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待要念佛,大公子又不给她请佛像,说她不配呢!”
钱叶儿咂舌。她嫁入富贵人家也有年头,自是晓得克扣饮食不算什么,最怕精神上折磨。既把人折磨疯了,外头还说不出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