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庄。
青云伴着钱多多,低声叙说。她翻看房中被褥,亲手去摸了摸,道声棉被薄了些,跟着的婆子忙道:
“不算薄了。将来他们进了主人家里,有的难受的日子,如今却不好太过享受,免得将来不适应。”
她这才作罢。
回首问:“她又出去了?”
青云低道:“彩云亲见,昨日家里没人,她趁着机会从小门里出去的,有个丫鬟就等在小门外头,因不敢离得近了,听不清说了什么。绿珠给了她不知什么物件。那丫鬟抄起来就走了。”
她道:“必是王家人无异。”
青云道:“想来定是了。”
“想不到,他们耐性却也十足。我不说,他们也只装没事,分明有求于人,亏得王熙能忍,这是打算将今秋武举也不顾了?”
眼见着武举的时限一□近一日,王熙却仍撑着,只命福喜时不时上门走动。
青云略显急躁:“他们等的,我恐大娘等不及了。那日给她翻检,还疑心说有些个好的没见,问我是不是落下了。亏我灵机一动,说是姐儿去梁夫人那里,她的大丫鬟说好看,留着把玩几日,想要找匠人照着打一份,这才作罢。饶是如此,也好生挨了一通骂呢。”
自从和二表哥的婚事不成,柳大娘又气又恼,心气不顺,持续低气压。
钱多多叹了口气:“绿珠递出去的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
青云摇头:“不知呢。”
她想了想:“我没兴趣和她捉迷藏了,既说了几次都不听,你回去就把她的东西收一收。送去王家偏门上,就说我送个人给王公子使唤。”也省得身在曹营心在汉。
青云咬牙:“依着我,就该把她卖出去,让她好好尝尝背主的滋味!”
她好笑:“小小年纪,学的恶毒心肠!何苦来得!”
青云恨道:“就数着姐儿好心不成?我们都是坏的——也不想想,凡是坏的脑筋子都是姐儿教出来的!”
她大笑。
“你当我是好心?王家是什么人家?更不提他现在有求于我。我送了她去,就是告诉他们背地里那些动作我都知道,只顾着情面不说罢了。我看福喜如今出息了,现在绿珠有用才肯笼络。等真的进了王家,你当她能容得下绿珠狐媚子?绿珠也不是个好货色,两个人却有一番好斗呢!”她捂嘴:“正好我们看笑话。”
青云眼珠子滴溜转,拍手叫好:“最好斗得天昏地暗,主人家恼了,一把提出去都发卖了才好!”
她失笑:“好个坏丫头!你竟想一网打尽不成?我也不过盘算卖一个呢!”
最有可能就是绿珠被发卖了。
到了那时,无论她被卖到何处,都与自己没有相干。既不损名声,又去了个祸害,虽然平白损失了钱财,总好过卖出去惹祸!
待回到家中,青云等不及,立时就去了后头看着绿珠收拾东西。绿珠不服气;“这是去哪儿,这是去哪儿?”
青云冷笑:“你既向往王家富贵,姐儿发了话,要送你去王家做姨娘哩!”故意刺她:
“将来富贵了,可别忘记我曾经照顾你的恩情!”
绿珠惊慌,连道错了,又要往前头姐儿跟前叫屈。
青云却不耐烦和她打嘴仗,冷声道:“我劝你乖乖的罢。如今是姐儿心善,将你从火坑里买出来,却平白送了好地方去。若依着我,说了几次你都不知悔改,就该提着头发卖到乡下去!”
又吓唬她:“你再哭叫,小心大娘恼了,卖你去胡同窑子里!”
绿珠哭哭啼啼,一时悲一时喜。悲的是瞒着她们和外人往来终究被发现,喜的是王家大户,王熙又是个年轻郎君,若真能跟了他,岂不比随便卖给哪个强?
柳大娘前厅里坐着,听得气闷。骂道:
“你嫌她烦,不拘哪里卖了也就是了,平白无故做人情,难道家里的银子是天上掉来的?”
钱多多向彩云道:“你去看着点,让青云帮她好好收拾东西。再叫王爷爷套车,若她不听话,只管堵住嘴!”
彩云应声而去。
柳大娘急躁道:“如今可怎好?本说得好好地,又变了卦!你成日在外头走来走去,难怪你舅母嫌你,不肯要你当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