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送出去的礼物,任凭主人处置,那八音盒是个稀罕物,公子只当钱娘子手头紧,又不肯白占铺子便宜,花了一千二百两又买了回来。拿去质问,为什么要卖了,卖就卖罢,作甚么又只卖三百两,害的公子花了两遭钱。钱娘子振振有词,说你拿这么个盒子送我,谁知道竟那般贵重的!又后悔不迭,说早知如此,不如卖回给公子,还能多卖九百!”
说着笑的前仰后合。
上官赔笑,却是终于明白了。
说了半天,感情人家对钱娘子重视的紧。今日请客,不外是要告诫柳刺头:
你儿子配不上,赶紧把念头打消了,哪来的回哪去!
你有晋上的贡茶送她?你有舶来的西洋货送她?
这些个贵重东西捧到她面前,她都不稀罕的,何况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下五品官,还是看着她的面子助你。
至于说你儿子。说的好听是书生意气,说的难听就是不通时事,这般木讷之人,怎堪为钱氏良配?
原本以为是升迁宴。搞了半天,竟是鸿门宴!
此时天色黑透,月上梢头,樊楼灯火辉煌,划拳酒声,歌女弹唱,贵重的菜肴流水价上来,三人却再无欢喜饮宴之心。
一时酒尽。回到家中,柳刺头冠也歪了衣裳了皱了,再无心思注重。柳氏舅母陪着坐了半晌,见父子二人面色凝重,不知发生何事,连问不敢问的。
过了好半晌,柳刺头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明儿备份重礼,去妹子家坐一坐。和她说,外甥女的亲事我们上心,给她找个好的。”
柳家舅母大惊失色:“不结亲了?”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想通。
柳刺头叹道:“却是我们高攀了。”
她不以为然:“你又说胡话,怎地是我们高攀?”
柳刺头瞪她:“你懂什么!照我说的做!”又恐婆娘不解事,追加道:“千万记着,不许冷嘲热讽怪声怪气的。拿出你平日待往来后宅夫人的态度来!好生和妹子说,不许说些胡话!”
柳家舅母虽不服气,然而丈夫如此郑重其事,她也不敢造次,又当着儿子的面,想着等回房再好生盘问。
柳二却是不乐意,道:“爹,难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人有逆反之心。
之前以为别人拿权势压迫,只是不情愿,想着不肯迎娶表妹。
如今对方话里话外暗示不许他娶,他又生出争强好胜之心,只想迎娶,也给那人好看!
柳刺头怒目,瞪他,喝叱:“你懂什么!”
掉头对婆娘道:“赶紧找两个媒婆来家,不拘是谁,给他挑个好的,这一两个月里就把大礼定下来罢!”
“这么急?和娘那里要怎么说?一应事体皆不齐备……”
柳刺头立着眼睛骂人:“混账行子,还不离了这里回房读书去!”
他这一怒,柳氏舅母顿时噤声,不敢再说。
柳二忿忿然,妄图争取,道:“可是爹……”
“可是你个xx!”他骂了脏话:“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得着你来聒噪!快些给我滚蛋!”
柳二从入学,一贯学业出色,柳刺头只有夸的,从未如此大声。
柳氏舅母心中画魂。
想来必是大事,否则老头子也不至于这般震怒。
她心里有数,别看柳刺头平日里好像大咧咧没算计,其实精的很。否则他一个牙婆之子,哪来的机会从县城到州城,一路到京城,如今成为下五品官?
当下不再啰唆,自去伺候他洗漱安歇。在床上软语讨好,总算套出了今晚事情经过,从此对钱多多母女刮目相看,再不敢随意对待——此乃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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