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家家,整日在外头跑,又出入后宅和一帮女人拉舌头说闲话。他有几次在街上碰到,连个帷帽都不戴,风风火火的行走,哪里有半点女儿家该有娴淑沉静!
说来也怪,往日里钱多多生怕他这些冗长的礼节,每次见他总是匆忙一礼就逃走,今天起了戏耍之心,却刚巧合了他的意,看她顺眼许多。
这才是正经的女儿家做派。
斯斯文文,礼礼貌貌……
若给钱多多知晓他心思,恐要大叫冤枉,她分明出于恶整他的心思来着……
她垂着头,不做声。
他看着孱弱的肩头,瘦削的身姿,心想,其实也怪不得表妹。一大家子人要她养活,她倒也算是孝顺的……都这把年纪还没人肯要,难怪姑母焦急。
若是她肯从此规规矩矩,孝顺公婆伺候夫君操持家务,闲来也别和那些长舌女子拉话,他倒是不介意娶她,也免得她蹉跎岁月,变成老姑娘——自家的面子上也不好看不是?
当然了……眼见她站的久了,换了条腿支持重心,以为他发现不了,又偷偷的做些小动作……
若想嫁给他,婚前先要母亲好好教她规矩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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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出了柳家大门,和送出来的舅母表哥一一道别,上了马车。那头柳家舅母叫过二表哥询问他的意思。
街上人多,马车不敢走快,咯噔咯噔的慢慢走,人也随着车身一晃一晃。她将车帘拉开一条缝,隔着看熟悉的街景。
柳大娘想了半天,道:“你舅母的意思,若打算两家结亲,你就好好在家待嫁吧。柳家也不是养不起儿媳的人家,不必儿媳亲自出去讨生活。”
嫂子好容易松了口,柳大娘欢喜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自己女儿自己知道。多多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做人牙子,买卖人口,说起来难听,她做起来却很开心。想起她做成一笔买卖之后在自己面前炫耀,双眼闪光的模样,柳大娘无声叹息。
这样性子活跃的孩子,只怕将来要给婆家嫌弃!
想着自家活泼好动爱说爱笑的女儿,被拘在后院小小的天地间,每日只奉承姑婆伺候丈夫,渐渐变得郁郁寡欢,虽沉稳却也木讷,她心里就一阵阵的发慌。
虽说这是女人的归宿,但人各有活法,她自由惯了,女儿也自由惯了,猛的让她被拘谨住……
低头,咬了咬下唇,她不甘心。
“左右也没大事,我就不能闲时走动么?”
柳大娘看着女儿:“如今你舅舅家还不显,规矩却也大了起来,就连你祖母也每每嫌规矩多,浑身不自在。然而毕竟是在京城里,你舅舅大小是个官,又有心要让你二表哥出头,你舅母是个要强的,唯恐别人笑话了去,时时处处都严谨着呢。”
也不是不惆怅的。
从前在家为姑娘时,母亲走街串户,哥哥和父亲在外讨生计,家里也还没忒些规矩章程,否则她也不能和多多他爹认识。
物是人非,自己终究是嫁出去的闺女。如今家里一切都是嫂子说了算。越是不显贵的小户越怕人笑话,到处比着找规矩,生怕哪里做的不到给人笑话了。
看看嫂子如今浅笑温言的模样,哪还能找出当初那个扶着母亲在后宅走动,爽朗大笑的女人?
是享福的吧。
嫁进去,再不必抛头露面,不必奉承别人,不必听闲话,不必锱铢必较的算计小钱,不必操心一家老小生计……
柳大娘说服自己。
这门亲结的好。
钱多多不再多话,一路闷着回家,就要告辞回房。
柳大娘叫住她,吩咐青云:“你去帮着姐儿把这些年攒的物件拾掇拾掇,趁着天好,把该晒的料子晒一晒,再把那些个首饰珠宝拿来我过目。”
钱多多心中一惊,偷眼去瞧青云。
果然青云也是惊慌的,两人对视,都有些忐忑。
她忙道:“我今日身上不爽呢,不如改日再翻找?”
柳大娘已下了决定,不容她拖延:“你不舒服,自回房里躺着,叫青云和彩云两个去找。”
青云忙赔了笑:“找东西也不急在一时,我瞧着姐儿面上可是不大好,不如找个大夫来瞧瞧?”
钱多多心中感激,下了狠劲掐了自己一把,露出无精打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