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微笑:“您见谅,我们是不外卖的。”
说罢转头就走。
货郎恨得咬牙:“呸!不卖?不卖你怎答应卖给方才的女人?”
他旁边恰巧是个摆常摊的馄饨摊子,正没客人,摊主百无聊赖,凑上来为他指点迷津:“一看你就是生面孔,第一次到这边来吧?”
货郎勉强笑道:“可不是呢,我从前都在南边出摊。”
摊主道:“你可莫小看方才过去的小娘子。她呀,是柳牙婆的闺女,眼光奇准的,品味又好,常常借着去外地收人的机会买些个上好的口脂香粉花样子,回来就荐给大户人家后宅,如今京里流行的,倒有小半都是她推荐来的。你也莫要心急,她是不吃独食的,只等手里这些新鲜的卖完了,各家都说好,她就把货源公开的。你在此地摆摊赚了个便宜,到时勤和她打个招呼,没准她头一个说与你,你跑快些去买了来,可不大赚一笔?”
货郎苦笑:“咱们做小买卖的,哪里来的本钱跑那远去进货。”
想了想,又生出希望:“她家可也往外批发?”
摊主摇头:“却不曾听说。小娘子说钱是赚不完的,总要留些给大家赚。”
货郎叹道:“却是个懂得惜福的。”
所谓口脂,其实就是口红。大宋朝的口红和腮红是不分开的,两者可以合用。大都是凝冻状固体膏脂,画口红时用指尖挖起一点,合水抹开,往唇上轻轻一点。剩下的则可打到腮上。
自然,两者皆用,是一般人家为省钱的作风。那些真正的富贵人家,都是分开来用。
做牙婆生意,东家走了西家串,那些家风严谨的,禁止后宅女子上街,便是上街也不得和人闲话,后宅的女人们就需要有人给她们带些新鲜的物件。柳大娘最初带些世面流行的东西去卖,不过是想多得些钱,补贴家用。谁知钱多多的眼光高,寻常物件看不上,渐渐的合了那些高门大户后宅女人的心,最初只是小丫头子仆妇在她们手里买,后来渐渐的有些夫人主子也爱用。
柳大娘也考虑过,每每流行之后便宜了别人,不如自己包揽过来。钱多多却不答应。
高门大户自有专门负责采购后宅用品的管事。如今她们不过捎带着一星半点,妨碍不着管事的利益,但若是大规模做起,难免断人财路,只怕将来有人给她们穿小鞋,连原本的生意也保不住。
再者购这些物件本钱用的不少,实际挣得却不多,本地货品又没新鲜感,得专门从外地采购。路途遥远车马疲顿,光运费一项,就够人头疼。
倒不如像现在这般,只是捎带着卖一些,既有益于名声,又能多少赚几个。
她往前走了两步,却被人拦下,来人青衣小帽,穿的甚是低调,道是自家公子有请。
钱多多本想直言拒绝,目光垂落,看到来人腰际一块金黄令牌,笑了笑,从善如流的跟上。没转几个弯,人烟稍微僻静的地方,停了一辆八宝盖马车,车夫恭手肃立在十几步开外。
她走到车前,三皇子掀开车帘:“你倒好胆量!随便有人叫你都跟他来,倒不怕我是坏人?”
她笑,指指仆人的腰际令牌:“下次您微服,记得让护卫把皇子府的令牌摘下。”
三皇子沉面,斥道:“没用的东西!”
那护卫唯唯诺诺退开。钱多多眉间闪过不赞同,但也只是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
三皇子笑着朝她招手:“你这是出去?”
她知道瞒他不过,索性实话实说:“去行庄看看新进的那些人。”
他道:“你倒是上心,一天一趟,从来不落。”
她道:“本是我的饭碗,我还指着他们赚钱。”
三皇子眉宇间审视着她,晦暗难明:“总归是见不得人的下贱勾当,亏你拿着当宝贝!”
她笑了:“我们本是地上的尘,比不得您在九天翱翔。”
三皇子哼了一声,表示接受她的马屁奉承。
钱多多垂眸。
九天翱翔,不止苍龙和劲鹰。秃鹫也会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