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这才便罢,道:“清早大娘亲自下了碗素面,说是请姐儿用了,为姐儿添寿。”
钱多多连忙立起身:“我可不敢。你去告诉娘,生受她老人家的。儿的生日娘的苦日,本该是我去给她老人家磕头。”
彩云笑着将她按在桌上,亲去打开捧盒取出素面:“坠哥儿身上连日不好,也不敢叫你过去。大娘说了,等晚间摆酒,让我们多灌你喝两盅。”
她笑:“坠儿的痘子还没发完?”
彩云嫌她说的轻浮,忙双手合十:“痘神娘娘莫要怪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她只看着彩云虔诚的模样笑。
连着念了好几句,彩云道:“听得青云说,今早上退了些烧,也好多了。”
学里有学生生了水痘,偏夫子没当回事,打发那学生回家,也没给教室清洁消毒,钱坠儿底子薄,那几日又有些风寒,不幸中招。好在小孩儿都是要经过这么一场的,柳大娘见多识广,对付水痘很有经验,也并不慌张。只是钱多多从来没得过水痘,却要隔离开来,免得传染上。
钱多多听得钱坠儿无恙,放下心。扭头瞧见满屋挂满红纸,扑哧笑了。
“倒像成亲坠儿娶新妇!”
彩云嗔着:“竟乱说!坠哥儿才几岁!”
见她吃过面,换了出门的衣裳,问:“今儿还出去?是生辰呢,不如歇一日?”
钱多多已经走到门边,闻言回首:“我倒想歇着,可钱不让我歇,铜板冲着我招手呢。”
彩云捂嘴轻笑:“好歹叫王爷爷赶车跟着。”
她摆手:“叫王爷爷留在家,万一请大夫要用车。总共离得不远,我就走着去,也当锻炼身体。”
彩云追上:“你好歹戴个帷帽。”
她只得接过:“你比青云管的还多!”
随便往脸上一扣,其实没遮住面孔。彩云也管不了她,只得嘟囔两句,见她不理,也无法,笑着摇头将捧盒送去厨房不提。
她独自一人走出巷子,热闹的人气扑面而来。不时有熟识的铺面街邻打招呼:“多多,出门啊?”
“是啊。”
“坠哥儿发疹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
“哎呀,吓死了。我和你说,这个疹子得精心侍候,别惹怒了痘娘娘,你回去和你娘讲,叫她去大佛寺供奉一盏长明灯吧啦吧啦。”
她笑着听,只点头。
这位大婶是好心,但在大佛寺供奉一盏长明灯每年要多少香油钱?她家可不比她家,儿子开着偌大的书铺。她全家只靠自己和娘东奔西走挣呢。
有小担子在路边做糖粘的,她看着可爱,掏出三个铜板买了三个,托人送到自己给不能出门的钱坠儿玩。
有熟悉的婶子出门买菜,见着她不免停下脚步,拉着她说话:“多多啊,这几日总不见你娘往我家去,上次托她带的口脂也迟迟不到,我可还等着用呢。”
凑巧旁边就有货郎,闻言翻了个白眼。
货郎担子里满满当当形形□的口脂,她却视而不见,难怪要赌气。那货郎是个巧的,忙推荐:“来看看,我这里都是最新出的口脂哩。”
那婶子摆手:“我不要你摊上的,用着不好。还是你娘上次推荐给我的,又好用又合算。你瞧我这唇上,临时没法凑合着买了一些,谁知就红成这样,也不好用!”
钱多多笑着:“颜色过艳丽了些,敢是掺了朱砂?”
婶子吓了一跳:“哎哟,那可坏了。”连忙用袖子去拭擦:“自打你上次说过朱砂用多了有毒,我可就再也不敢多用。这贼秃,竟拿些坏的来害人!”想着推荐给自己口脂的货郎娘子,不免恨道。
她道:“少用些倒也不打紧。我新得一种叫茉莉红,说是古法从《千金方》遗卷上学来的,加了紫草并雀头香,颜色竟是紫红的,也不浓,淡淡的,香气还好,下次让我娘给婶子送些过去,只是价钱却不便宜的。”
那婶子眉笑眼开:“就知道你们手里定是好的。”
待人走开,货郎凑上来:“小娘子留步。不知你的口脂从哪里进的?怎地我没听说?”
钱多多退开一步,客气道:“都是家人从外地捎来的,难怪你不知道。”
货郎道:“既然如此,小娘子卖些与我可好?”他也不奢求人家把货源告诉他,只求买些新鲜,多拉几个客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