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五流露出苦笑:“妹妹还是在怪我。”
钱多多看了他半晌,突然嫣然一笑:“我就说呢,小五哥不是那等嫌贫爱富不念旧交的肤浅人!娘非犟嘴他如今变了样子,依我看呀,他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也只是长了个子变成大人罢了!”
她和娘讨论,说林小五念旧情,定会再次登门。柳大娘气得不行,说只要见到他就拿大棒子将他赶出去,绝对绝对不再相认。她心里其实很想赞同娘的话,也很想拿洗衣棒最好再安上狼牙刺把他赶出去,可是转念想一想,没必要为了过往的那些个微不足道的小事得罪一位贵人。
他如今贵为林家的大公子,下任继承人,于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林小五当初教她,能利用的资源不要浪费,但要看清对方是否能收为己用,别被人反噬。
她自认没生得一双识人慧眼,但也好歹和林小五相处了好几年,虽然人心隔肚皮,倒不怕他害了自己。
她笑着将林小五让进屋里,坐下,奉茶,笑吟吟的说起进京买房置地,又叫过钱坠儿让他喊哥哥见礼。
林小五看着她,笑意未达,眼底淡漠。
这个表情他曾经见过,在自己的眼底。面对无关紧要却不想放弃的,有用的人,他是这样的笑,这样的状似熟稔实则毫不在乎。
他斜斜的抬眸看着她。她是个好学生。
钱坠儿依在他身旁,怯怯的:“你是世家公子?”
他答:“是。”
“你家一定很有钱很有钱,是贵族吧?”
他失笑:“算是吧。”多有钱谈不上,所谓贵族么……
钱坠儿孩子心气,发出惊叹:“哇,真好……”学里有几个家中父亲做了小官的同窗,趾高气扬的不得了,常常合伙欺负人,说他是贱籍里出身的孩子,说姐姐和娘在他们娘的面前要奴颜婢膝——什么叫奴颜婢膝?
柳大娘终究做不到和颜悦色,冷哼了一句,带着钱坠自回房去,只嘱咐青云彩云两个好生服侍。若在旁人,她必定是笑的开怀,恭维话一句句往上送。可面对林小五,虽然明知他今非昔比,却仍然有种丈母娘看不争气的女婿的心情。
恶劣的令人想骂娘。
他们两个说话,只叙过往,说些东京的生活风月,钱多多决口不问他回到林家的生活,林小五也默契的不愿提起。
不痛不痒的说了半日,林小五告辞,她笑:“小五哥日后有空常来家坐坐。”
小五的表情却突然阴转多云。
皮笑肉不笑,谁教她这样假模假式的待人?
走到院中,回望墙边开满了蔷薇,挤挤挨挨热闹的很。小五面上流露出怀念,接近墙边,试图伸手去摘一朵。
谁知蜂群嗡嗡,措不及防蛰到他。哎呀一声,手背迅速起了大包。
林小五落荒而逃。钱多多望着他的背影,笑了好半晌,笑的直不起腰,笑的眼泪纷飞。
坠儿胆怯的拉她衣角:“姐姐……”
她拭泪,摸摸坠儿的头:“乖。姐姐心里真痛快。咱家的蜂子都晓得帮姐姐报复,真是大快人心!”
他似懂非懂,点点头,煞有介事:“等我以后长大,也帮姐姐报仇!”
林小五回到府中,夏初急急忙忙命人去三皇子府上请了太医。太医来过不久,三皇子也闻风赶到,看着他手背肿起的大包,训斥伺候的人不精心。
夏初嘟囔:“谁知公子突然就伸手去摘那朵野客……又不是甚么稀罕物件,护的贼严实……”
三皇子疑惑:“野客?”回首向林小五:“我记得你家没种野客呀?”
夏初嘴快:“您还不知道吧?咱们公子今天巴巴的去了贫民窟,既看了冷脸吃了冷茶,还被蛰!”
林小五扫他一眼,呵斥:“就你话多。出去!”
三皇子微微皱眉:“贫民窟?你去那儿做什么?”
他用没受伤的手捏捏眉心,第一次觉得夏初多话太讨人厌:“钱多多,住在那儿。”关于此事,他不想瞒三皇子,也瞒不了他。
三皇子道:“她进京了?”
他的回答简洁利索:“是。”
明显不想多谈。
三皇子被人趋附奉承惯了,缺少那么点看人眼色的天分,不依不饶:“你要娶她?”
林小五抬眸,看了他一眼。冷冷的,毫无情感。
“当年我不辞而别,她还在生气,不肯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