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理直气壮。
我是女人,没种又如何?
林小五说,我听得你们往浙西去了,派人去寻了些时日。
她便说,哦,我那时先往浙西而去,中途才转来的汴梁。
林小五说,我和孔近东通信,他在信上说你觅得良人。
她便说,是。我丈夫和我比案齐眉相敬如宾。
林小五忍下心中艰涩,问,你的夫婿呢,现在做什么?
他其实最想问,身为男子不知赚钱养家,却教你出来伺候这些达官贵人的夫人内眷,他干什么吃的?
钱多多半垂首:“他年前过世了。”
林小五愣住。呆呆的看着她。
他都不知道钱多多后来说了些什么。只晓得她的生活似乎过得不尽如意。而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若不是自己离开,她们母女不至流离失所;若非自己失策,她不会匆忙嫁人又早年丧夫。
钱多多谎话越编越顺,看着林小五悲恸的表情,她心中有丝莫名快感。明知这样诓骗他不对,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把刀子往他心里送,似乎这样才能稍微缓解心中积郁的怨气。
最后她说,自己立志要为夫君守节云云。
编到最后实在也编不下去,匆忙告辞,落荒而逃。
林小五呆呆的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许久没有回神。
说来好笑,钱多多如今尚是少女打扮,可叹林小五先喜后悲,全然相信她,丝毫没有留意她的打扮和她所说的经历不附,只自责于己。
钱多多逃回妇人之中,惊魂未定。找了个借口,拉着母亲告退。马车上先是后怕,随即又兴奋。
嘿,做坏事真让人又惊又怕又喜,可是骗得他一愣一愣,这口怨气仿佛吁出胸怀,果然痛快了许多。
想着,不由偷笑。
柳大娘打从早前就注意她情绪异常,没好气:“发生了何事?瞧你贼眉鼠眼的样!”
她定定神,道:“我遇上了林小五。”
柳大娘目瞪口呆:“什么?”
她将方才经过娓娓道来。柳大娘得知她竟编造了瞎话诓骗林小五,气得破口大骂,怪她不该毁了自己清白名声。又沉默了半晌,道:“小五是个有心的。”
知母莫若女。柳大娘一开口,钱多多知道她心中所想。
道:“咱们先前都忘记了,他其实是林家的大公子。就连林老爷和林夫人,将来也要看他脸色过活。”
柳大娘面色一寒。然而终究是不甘心,嘟囔:“为人当信,当初你们定亲是四乡八邻都给见证,老天为媒的……”
她哭笑不得:“娘!莫说林家断不允许我这样的女子为正室,即便我进了门,能得到公婆青眼,姑叔尊重?怕是死在里头您都不知道吧?”
沉默半晌,长叹一声:“难道就眼看你这般蹉跎下去不成!”
当日上京,她的娘亲,钱多多的外祖母倒是也好生稀罕了几天。舅舅这些年攀上一棵大树,做了东京府中的一个小官,主要职责是城防的些许琐事,官位不大职权不大经常受气,胜在有油水。
舅舅一家水涨船高,对她们上京投奔也很是热情。力邀她们住在一处。钱多多另有考量,甫到东京便去兑换了银两,跑遍了东西两城,最终在距离外祖家不近也不远的地方购置了一处二进小院,隔排商铺就是商街,然而与繁闹又有巷子相隔,闹中取静,很是得钱多多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