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娘白眼:“你能救得几个?”
又叮嘱:“做得就是买卖人口的生计,这可关系着咱娘俩往后的日子。你不能再像从前,把银子都散了,害的我还得陪你吃糠咽菜的走路!”
她嘿嘿陪笑:“吃一堑长一智,我今后再也不敢了。”
柳大娘哼声:“可是不敢——你若不敢,喜儿这丫头,谁又多出了二十八贯钱?”
她道:“喜儿却是可怜的紧。”
柳大娘道:“她可怜?这次领回来七八个孩子,哪个不比她可怜?”
她赔笑,道要去帮喜儿煮饭,退了出去。
喜儿在灶间烧火,看见她进来,忙站起。她摆摆手:“且干你的活。”说罢撸起袖子取了洗好的菜蔬。
夏天穿的衣裳少,灶间又热 ,喜儿穿着钱多多从前穿小了的粗布衣裳,她瘦弱得很,衣服空荡荡的。钱多多无意中朝她的方向瞥了眼,她正伸手去够柴火,袖子顺势滑到胳膊肘上。
钱多多停下手中动作,皱眉:“她们又打你了?”
喜儿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自己小臂上的淤青和掐痕,忙扯下袖子盖住,慌乱:“没呢,没呢。我自己不留神撞得。”
撞得?撞能撞出掐痕?
从前刘氏每每把她身上掐出痕迹,也总说是她贪玩不小心。
她瞧了眼外头院子,几个女孩子在当院里写字,嘻嘻哈哈。有个机灵的对上她的目光,讨好:
“多多姐,我帮你呀?”
她笑笑:“不必。”
心中叹了口气。“你这副样子,将来在大户可怎么生存是好!”
她们在临州几个县城并村落走了一遭,总共带回十几个孩子,有些在州城里就卖掉了,还剩下八个,都是看着资质上好的,特地带回临江县。其中五个女孩儿三个男孩儿。女孩儿当中喜儿年纪最小,但生的最俊,只是性子软弱,常常被另外几个欺负。每每问她,她又不肯讲实情,钱多多和柳大娘也只能当做看不见。
自己不出息,指望别人么?
一时吃毕晚饭,柳大娘道:“多烧几锅热水,都好生洗个澡,明日早起,都穿最干净的衣裳。”
众人皆知,这是要卖掉他们了。
众人脸上表情不一。有的暗自饮泣,有的欣喜非常。
看了这些时日也都明白。将他们留到最后,证明他们比别的出色,定能卖个好价钱。柳大娘在这行的名声还算不错,想来也能为他们挑个好主家。
喜儿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钱多多背了人,问她:“莫哭,可是害怕了?”
喜儿擦擦泪,极小声:“我不想离了多多姐。”在这儿有吃有穿,多多姐还教她们识字绣花,人又和善,她从生下来就没过过这等的好日子。
钱多多叹道:“傻孩子,人的路总要靠自己去走。”
又压低了声音问:“灶间里说的话,可都记住了?”
她点头:“记住了。”
钱多多摸摸她的头发,欲言又止。在心中长叹一声,终是没说出挽留的话。
人这一生不易。靠别人,总归是不稳当。只有自己,才是最最可靠的。
钱多多再进王家
驾驭着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侧门。守门的婆子笑颜如花,早迎上来,没口子的夸赞钱多多能干,柳大娘好福气有个能干又聪明懂事的女儿,连驾驶马车都懂得云云。
在门房等得一时,林大娘那里派了个小丫头子迎着他们往内院而去。同来的孩子依照先前柳大娘教导,压着头不敢出声,更不敢乱看乱瞄。只两个平日就不太安分的女孩儿,止不住好奇心,偷偷的四下瞧着。
喜儿许是担心被柳大娘和钱多多发现,偷瞄过来,正对上钱多多的目光,吓得她赶紧压低了头,羞惭的再也不敢抬起。
她倒并没有为此生气。微微一笑,想起初到此世,进得第一户人家就是王家,想来总也有些缘分。
当初她也和他们一般无二,头不敢抬,眼睛只盯着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