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不太相信。
退亲是何等大事。尤其女儿家,一旦退亲,无论原因为何,想再找户好人家都不易。
柳大娘也不急,慢慢述说些刘氏平时对钱叶儿的期许,又是向往大户,又是打听哪家招丫鬟妾室。
孔氏竟不知钱叶儿的哥哥嫂子存着攀高枝的心思,心中惊诧,只不在面上露出。
柳大娘把想说的话隐晦说完,就不再提起。只拉着孔氏的手,恳切道:“我在家住不来几日,眼看又该出门。家中只得二妮儿和小五两个孩子,虽说小五懂事,终究放心不下。我见夫人素日是稳重的,若能帮扶我一把,我在外也安心。”
又说了些敬佩仰慕的好词,这才告辞而去。
孔氏独坐屋中,心思百转。
催她下定决心的不是别人,正是刘氏。
原来刘氏见秋收已完,左右家中无事,又没了进项。孔氏母子虽则每月添点饭食钱,又哪里真有多少。一来二去,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又因听人说家要招丫鬟,她有心送钱叶儿去攀高枝,就嫌孔氏母子碍眼。
也没和钱满山商量,径自对孔氏提出了退亲一说。
孔氏有了思想准备,但仍是错愕。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怎会有人枉顾亲妹子的名声和前途。
更何况,她家固然穷了,却并非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近东是识字的,从前功课也好。只等躲过风头,砸锅卖铁也要送他去书院再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做正头娘子可不比做人妾室好得多?
无论如何苦口婆心,刘氏只认一个理儿:
你家有钱?有地?有屋?
没有?
没有就退亲!
孔氏要强,赌气应口,两家商定,很匆忙的退了亲。
刘氏迫不及待赶她母子离开。孔氏埋首收拾完行李,拉着儿子头也不回的走出钱家。
刘氏在后面吐唾沫:
“穷鬼!”
孔近东懵懵懂懂,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问母亲:
“我们去哪儿?”
孔氏顿顿,道:“柳大娘家。”
老宅子和钱满山家相距不远,他们一路走去,不知惹得多少人打探询问。孔氏笑容满面,一点也看不出刚刚才大怒一场。
到得老宅子跟前,林小五刚好在院里劈柴。见她母子二人带着行李包袱,略一怔,随即绽开笑容,热情招呼:
“孔大哥快来,帮我一把。”
又回头叫:
“大娘,二妮儿,快看看谁来了。”
钱多多阴着脸从堂屋走出。嚷什么嚷什么,总不成天皇老子降临吧。
不怪她,心情不好。
刚刚被柳大娘狠狠说了一通,说她的绣花样子比鬼画符还难看——喵的,从前我连人都认不全,你怎么从来不嫌?
果然人不能太能干。期待一天比一天高,柳大娘忒难伺候!
她能缝补袜子,就盼着她纳鞋底;能纳鞋底,就盼着她绣手帕;能描朵花,就盼着她完成整幅屏风面!
也不想想,你闺女一个月前还是个傻子!
孔氏虽面带笑容,心中却忐忑不安。柳大娘话说的好听,但谁知人家肯不肯收留自己母子。二妮儿又是个阴晴不定的脾气,万一闹起来……
钱多多站在门槛处,她就仔细观察她的神情,见她阴沉着脸,孔氏心中咯噔一下。
钱多多没想太多。
她眼里只看到孔氏站在篱笆门外,浑身散发着菩萨般柔亲切的光芒。感动的差点潸然泪下,直接就扑了上去,接过孔氏的包袱,两眼巴巴瞧着她,好比村头大黄,就差摇尾巴了。
孔氏受宠若惊,笑了笑,抚摸她的头顶。
钱多多摇摇她的胳膊,继续可怜巴巴的仰着小脸瞧她。
孔氏不解,望向林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