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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月发觉姑娘这几日心情眼见的很好,她想大概是张家舅舅被放出来,张姨娘近来也爱过来走动,对姑娘嘘寒问暖的时候多,她心里愉快的缘故。
今儿日头好,如月将窗边一盆月季花搬去台阶下晒太阳,回头见一个十二三岁小丫头跳着进了门,招手喊住,“你是哪个屋里的?”
小丫头长得倒是讨喜机灵,微微一福,“回姐姐话,我是张姨娘屋里的,姨娘遣我来问姑娘要两张花样子,说是给姑娘做件披风。”
姑娘屋里什么花样子她不知道,而且张姨娘从未给姑娘做过衣裳,怎么突然这样积极。如月留了心,放小丫头进门去了,自己往屋后虚晃一圈,走到窗根底下站着。
有人来了,楚楚便将笔放下,笑道:“姨娘今儿可好。”
“好呢,早起有些头晕,喝了碗燕窝也就好了。叫我问姑娘好。”小丫头人不大,声音脆生生的。
两人随意聊了两句家常,小丫头道:“如月姐姐去下房了,我看见的。”
楚楚嗯了一声,那小丫头声音越加低,“姨娘说了,姑娘这样爱答不理的,人家那边也着急,好歹给封信叫人安心。”
屋里静了片刻,楚楚不知在顾忌什么,没有应声。
“姨娘还说,姑娘可千万别想着靠夫人。近来夫人带着大姑娘赴宴可勤快,可问过姑娘半句,等忙起来大姑娘的亲事,还不知什么时候想起姑娘。”
楚楚道:“可是这样总不好。”再者她跟林安生都说好了,她也相信他不会辜负她,姨娘何必插在里头,替他们牵线搭桥的。
“也不止姨娘着急呢,林将军与姑娘天造地设,早晚会在一处,何必拘泥眼下。”
楚楚却总觉得不妥,“这事你不必劝,该怎样就怎样,也叫姨娘莫管,没有这样的规矩,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这里两人说完,小丫头出了门,如月方从后头出来。她望着楚楚的屋子长叹口气,想进去劝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终究咬咬牙,出了门。
林家将出行的日子定在这月十五,林夫人早早邀了几户亲近的人家践行,李夫人最早到。楚楚坐在夫人们下首,没事听夫人们说话。
林夫人之前总是一副极朴素的装扮,随着林安生叫人看重,她也水涨船高,不但打扮体面了,人也由内而外焕发出大家夫人的风度光彩。
如今与李夫人等官夫人坐在一处,半点不见小气。周夫人玩笑道:“老姐姐你走了,我们上哪里再去找林将军这样可人的孩子。说来,林将军也该成家了,不知谁家有福气招这样的东床。”
林夫人捂嘴笑道:“夫人打趣我。我也说他年纪不必等了,只是还没有遇到合适的,倒要劳您费心想着。我瞧着,也不必其他,我就喜欢你家敏敏这样聪慧的,能有她一半我也烧高香了。”
周敏敏恰巧坐在周夫人下首,听见说她也不扭捏,反而道:“我怎么听说夫人更喜欢楚妹妹这样的,先前还有传闻呢,说是李、林两家好事将近。”
好在楚楚离的远,只装作没听见,陪着某家的一个小姑娘玩花绳。李夫人笑而不语,林夫人观她神色,便试探道:“说不准的事,或许有缘分也说不定呢。”
李夫人心里暗笑,接过话茬,“捕风捉影而已,又是谁乱在外头传呢。”
“是呢是呢,若真这样,我早烧高香了。”林夫人忙应道。
两位当事人都极力否认,其他人自然不会深究,于是外头传李、林结亲自然是无中生有。楚楚深深叹口气,闭了一下眼睛,起身出了门。
林安生将外头男宾招待好,趁着空档出阁楼醒酒。林夫人用来招待女眷的小亭就在阁楼后头,他一出来便看见楚楚站在廊下。
似有所感,楚楚抬头,便见林安生立在灯火昏昧处,目光柔柔的望过来。她心头忽就揪痛了一下,回了他一笑。
在他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转身进屋,这一眼错的漫长。有些人能够相遇却不能相守,终究缘分未到,强求不过是伤人伤己。
楚楚情绪不高,晚上回去的路上也怏怏的,如月小心翼翼伺候着,踟蹰片刻,小声道:“姑娘可记得先前老爷身边的赵天养。”
楚楚头靠在车璧上,闭着眼睛点点头,如月继续道:“老爷去了之后他便跟着回了老宅守墓,人都说他重情重义,永不会背叛老爷。可姑娘您想不到,前些时候,我还在街上看见他了。”
楚楚睁开眼睛,定定的看向如月,温言道:“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了。”
如月支支吾吾的,小声道:“那赵天养早被夫人接回来了,我也是打听到的,他在夫人手下做事呢。先前张家的舅老爷险些犯了通敌的案子,哪里是他主动胆大包天去做那事的,实则是有人引着去跳火坑呢……”
车子停在门前,如月的话也说完了,楚楚久久静坐着没动,直到婆子来请。表面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面容,如月却发现她几次差点没扶住门框。
荷塘里轻悠悠的蛙声从窗外传来,吵的人越加心烦意乱,桌上的三角炉烧着,暖香慢溢。张姨娘在地下走来走去,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手心,“你叫我去查,我还当怎么了?你舅舅可说了,先还没觉得蹊跷,这样顺着线索细细一想,可不是有人特特设计他呢。哪里就有那样的商队叫他一遇一个准,还偏生就跟他好的兄弟一样,又出钱又出力的引荐——我就说,杀千刀的,谁这么看不惯我们,张家可就你大舅舅还有些出息,他要出了什么事,这个家也垮了……”
楚楚扶住眉心,只感觉头皮一跳一跳的疼,张姨娘凑过来,“你真不知道谁干的,好歹咱们李家也有头有脸……”
楚楚撇下张姨娘絮絮叨叨的追问,带着如月走出了院子。门前的灯笼照亮一方小小的地面,蚊虫在地上扑腾挣扎,她定定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