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高郁相邀,他本该顺势离开才是。可虞兰娇清瘦的身躯,极大地勾起了他心中的怜惜。
他不带情绪地开口,“本殿曾是虞相的弟子,和虞家姐妹勉强算得上师兄妹之谊。如今大姑娘生死未卜,本殿哪有心思品茗。”
他这般说,既是表明了自己为虞兰娇撑腰的立场,更是隐隐提醒方才出言不逊的高夫人。
虞横是死了,可并不代表虞府背后的一切利益关系会烟消云散。
至少此刻,他魏泽中还在!
高夫人心中顿时忐忑起来。
若是旁的皇子在此也就罢了,谁不知道虞横得罪的是摄政王,皇家要保也保不住。
可大皇子不一样,他跟摄政王素来交好,说不定,在对虞横一事上,他的态度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摄政王的态度呢?
难道摄政王并不打算按死虞家?若真如此,那高家对待虞兰茉的态度,可就得改一改了。
虞兰娇也听出了大皇子话中的意思,心中感激之情更加汹涌,飞快地瞥了大皇子一眼,又忙收了回去。
“姐夫来得正好,当日姐姐和姐夫成亲时,也是在父亲面前指天立地地立过誓的。
可如今我姐姐过府还不到三年,便已是形销骨立,气息奄奄,这究竟是结亲还是要命!长姐明都要没了,我将她带回虞府修养,又有何不对!”
高夫人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虞兰娇,斟酌着用词道:“茉儿方才情况凶险,满府上下没有不担心的。二姑娘只看没人伺候,便以为她受了苛待。
殊不知这落水之人,最要紧的便是静养。再者说,一听到消息,我不是紧赶慢赶地过来了吗,难不成这还不够重视,非得我这个婆婆端茶倒水地侍奉,才算得上体贴?”
虞兰娇心中冷笑不止。
这话面上服软,暗地里却在指责虞兰茉不孝,虞兰娇霸道。为一桩小事就直闯高家,将手伸到长姐内宅之中。
果然,她话音才落,高郁便皱眉道:“茉儿既然嫁入我高家,便是高家的人,阖府上下待她没有不真心的。
如今意外落水,是谁也不想的,二姑娘何必如此霸道,竟不管不顾地打上高府生事。”
“不小心落水?长姐平日里最是小心谨慎,如今又有孕在身,怎会往水边去!”
见高郁这副不分是非的绵软姿态,心头郁气翻滚,虞兰娇摇晃几下勉强站定身子,满脸凄厉痛恨。
“倒是你们,你们将怀有身孕又落水晕厥的儿媳丢在房中自生自灭是铁一般的事实,趁着她昏迷,将手都伸到儿媳的嫁妆里,私自处置发卖她的陪嫁丫鬟更是无可抵赖!
我倒要问问,这究竟是你这个奴才的意思,还是你家夫人的意思!我长姐落水,究竟是意外不小心,还是你们想刻意害死她和腹中胎儿,想谋夺她的嫁妆!”
什么?茉儿竟然怀孕了?阖府上下居然一个人都不知道!
见大皇子点了点头,高郁这才相信,心中先是一喜。
高郁和虞兰茉年少夫妻,刚成婚时也是恩爱情浓的。只不过虞兰茉入门后久未有孕,高夫人对这个家世清贵,冷淡自持的儿媳多有微词。
高郁虽主动拒绝过几次高夫人塞到他身边的通房妾室,可天长日久没有子嗣,再多的情浓也难免逐渐生疏起来。
加之高夫人一门心思想撮合儿子和娘家侄女秦露,偏生虞兰茉又做不来甜言蜜语做小伏低的姿态。
此消彼长,高郁也逐渐对温软娇俏的表妹有了怜爱照拂之心。
可是,此刻乍然听闻虞兰茉有了身孕,高郁难免还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得心头火热。
转而看向高夫人,“茉儿怀孕了,母亲怎能还像往日那般让她去湖边采集露水,便是身体强健的女子都要受寒,更不用说茉儿素来便虚弱。”
高夫人恨恨地剐了一眼虞兰娇,倏地冷下面容。
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入门这么多年了,还一门心思地惦记。
若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偏偏是个死了爹的丧门星,哪比得上她娘家侄女这般知冷知热,暖心可亲。
自己这儿子好似全然昏了头,被虞兰茉迷得连母亲都不要了。
方才虞兰娇指责高家私自动儿媳妇的嫁妆,一桩意外被说成刻意谋财害命,这要传出去自己定要被京都世家指指点点。
偏偏这个没用的儿子,一门心思记挂着虞兰茉的身孕,全然不知虞兰娇的口舌之恶毒!
虞兰娇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
采集露水?
这恶妇真真是好狠的心,竟然想出这种法子,每日磋磨儿媳。
若非今日高郁说漏嘴,谁又知道这高夫人菩萨面孔,修罗肚肠!
“采集露水才失足吗?姐夫这话可就错了,方才紫鸢已经交代得清清楚楚,长姐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这位表小姐推下水的!”
她倏然伸出一根如莹白的手指,凌厉地指向高夫人身边的女子秦露。
那锐气凌厉的眼神,看得秦露心肝脾肺肾都好似渗得发凉,连刻意装出来的温婉乖顺都险些维持不住,身子颤了好几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