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黑琉璃的双眼,瓦数依稀不那么强了。虽然温笑一直未从脸上落下帷幕。
“重弹”,他既是当师傅,惜花什么的,当然不懂。
……。
“再弹”
“不过”
“不过”
“再弹”
……
杜淮苓双手濒临抽搐、扭曲了。屋外湖里的碧叶,被鲁莽的风雨吹得裙裾翻飞,窈窕娇模样。雨珠从圆叶上滴答滚落,纯净得宛若一掬青木年华,往后他们自是会深深懂得。
“过”
啊哈!杜淮苓激动,终于能深刻地领会当年表妹过钢琴级的痛苦了,表妹啊,你现在可还会想起我这个命运坎坷的表姐,深情地问候一句:“表姐,你在他乡还好吗?”
还好还好,还能呼出点二氧化碳。
少年望了她一眼,低首,倾心于一张桐木古琴上,琴音若松声滔滔,空谷飞羽飏起,直上九重云霄。
“舒,故人为什么要用商音去谱悲调?”杜淮苓静下心细听了会儿问。
“情不由己”,十指由于弹琴的缘故,异常修长秀美,莹白瓷玉一般,跃然于断纹琴的七丝弦间,轻拢慢捻,一出神人恍然入梦境。
很好,四个字的。据杜淮苓几年来的观察,舒十来岁的年纪,为人孤僻少语,轻微自闭,生活方式一言以蔽之,淡定。饮食起居,言行举止,尽请参照修道观戒条。
一枚很欢型的极简主义者。
杜淮苓不得不承认,年纪神马的都是浮云假象,他的一切作派,没经历一番坎坷艰辛的谁能做得到?不过话说回来, 她这货真价实的穿越人,怎么就没人说她“惊为天人”、“高深莫测”、捏?
琴音悠悠牵引她的思绪,如柳絮轻飏。
“舒,有一天你会离开这吗?”她装作漫不经心问。
“会”,少年的回答极淡极淡,轻得似乎未触及到某层纱窗。
最后一个颤音,曲毕。
杜淮苓哦了一句,却听得有些惊心,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永远安静宁雅的少年,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秘密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契机,她心里摇摇头,打住胡思乱想,还是赶紧转移话题的好。
“今天咱们要学些什么?”
“徵弦“
“好”
“舒可以出楼到我院子来吗?”临走时杜淮苓问,事实上,这才是她此行的终极目的。
少年微讶,“嗯”。
没想他答应得如此爽快,连问为什么都不问。中五十万大奖一样的开心,“那么说定了,五日后黄昏时见!”
“哦,对了,这是我和小婵两个的特制请柬,就走个形式,求公子赏光来寒舍啦!”杜淮苓喜笑颜开地一连吐出老长的串话后,春风满面地奔出门。
少年拿着紫红色,上描绘几抹花藤的所谓“请柬”,唇边隐透愉悦,他刚要转身。
“啊,差点儿忘了!”她返回来,扶着门框道,一手指向桌上的汤碗,“记得吃,要凉了。”
嘿嘿,“See you!”作了个OK的手势,笑笑,又风一阵地走了。
少年是上天最不经意的疏忽之作,美得不那么棱角分明,所以他转头,眉目轻描淡写。视线飘忽地徐徐投放到那个,她为他带来的瓷碗上。良久也他并不见有所行动,只是一味得凝着,楼外,雨已停了好一会儿了,浮萍也止住了飘零,寻得一片安心。琴息人走后,这幢小楼宛如一座百年空城,
“苓儿……。”少年低低喊出口,露出挣扎之色,脸上飘过一缕苍色浮烟。
他从未问过她名字,更从不曾唤过她。
而杜淮苓此时已跑进竹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