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更深夜晚。苍茫旷野之上,程万佐飞奔在前,其后尾随七个中年汉子,各拎明晃晃的兵刃,穷追不舍。这七人三高四矬,五瘦二肥,面目似凶神赛恶煞,人见逃,鬼见愁,只因终日出没黄河两岸,横行无忌,江湖人称“黄河七霸”。若论武功,程万佐能以一抵五,可要七人合力,他也就难讨便宜了。为了不让白月兰受到牵连,他只能尽力远离华阴县。若问他与七霸有何恩怨,倒也简单,都怪他天生好.色,心狂气傲。明知七霸难惹,却偏欺上门去,玩弄人家妻女姐妹,招惹来杀身之祸。
程万佐轻功卓越,若想摆脱七霸并非难事,因他意不在逃,所以飞驰于前,还不断出言戏弄,引其追赶。
七霸气的哇哇怪叫,挥汗如雨,不舍不弃。自夜里追到天明,白日又到黑夜,不食不饮,不息不栖。数百里外,七霸终于不及,任程万佐扬长而去。
情悠悠,意绵绵,朝夕相依,相见恨晚。天高水阔薄云淡,情深爱长隔千山不远。时光飞逝,日月无情,转眼十余日过。
陆啸天的伤已好转如初,这日用罢晨餐,二人小作别谈,彼此情深意浓,难分难舍,依依而别。临行时,白月兰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去飞鹰山庄去看她。虽只言看,殊不知其中深情厚意。怜怜泪眼,随风逝去。倩影佳颜,深居心中。
陆啸天与白月兰别过,心情好生不快,独行于古道之上,伏首呆思,久久不能开怀。此次别师下山,并非赏风阅景而行,乃是欲蹬华山拜父之陵。
匆匆一朝行尽,夕阳西下,黄昏若梦。几点寒鸦,漫天留影。孤村野店绕飞莺,两三流民踟躇。香炊惹得空肠叫,急催足,怨遥路。
小村清幽,楼台十几座,茅舍七八家。陋店为首,酒旗高悬。
陆啸天投入店中,草草食些东西,上床便倒。本想养足精神,明早赶路。却不成想,白月兰那桃花似的脸颊,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令他睡意全无。思来想去辗转难眠,不知不觉已至深更。
月上纱窗,树影婆娑。
蓦地,一阵忽轻忽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他心惊坐起,侧首倾听。足声渐近,最终竟然进入了隔壁房中。他心中暗道:“半夜行事鬼鬼祟祟,绝非正途善类,瞧瞧他做些什么。” 移身下床,轻步走出房门,伏身隔壁窗下,闻的房内一男子连声轻笑着,哧哧地撕扯着什么。他伸指入口中沾湿,在纸上捅了个小孔,单目内望,室中未燃灯火,一团昏暗,影绰可见一人立身床前,做着一种莫名奇妙的摇臀动作,不断发出急促的喘.息声。
未经世事的陆啸天实在不明白那是干什么,悄悄地回到房中,静静地呆想,忽然传来一女子的凄惨叫声,他的身体不禁一抖,迟钝片刻,夺门而出,月光下只见一彩衣人,飞身飘出栈院,一晃而逝。
陆啸天忙走进房中,点燃蜡烛,火光渐亮,床上凄惨的一幕立现他眼前,惊的他不禁后退一步,脸色大变,只见床上一名女子,全身赤.裸仰卧,一张脸血肉模糊,一套白色衣裙撒落一地。
陆啸天目睹此景,一切都明白了,不禁怒火中烧,切齿咯咯。刚要转身出门追那贼人,忽觉地上的白裙布眼熟,屈身仔细看了看,又看向床上的女尸,呆立片刻,不禁扑通一声瘫坐于地,形同木人。
良久,他才大叫一声“月兰”,泪如雨下,痛哭半晌方止。含泪起身用床上的棉被,将女尸包裹好,抱起一路洒着泪水走出房门,店主人与几个伙计伏门偷望,不敢出门。
陆啸天失魂落魄的走出客栈,入村旁柳林,一双手掘出一墓穴,将尸体掩埋。垂泪道:“月兰妹九泉且安,我定复此仇,否则誓不为人……唉!世事好个无常,竟然如此将人戏弄,想你我一见如故,情意相投,原以为能长相斯守,共携白头,却未成想,小别一日就阴阳两隔,永无音信,老天实在不公啊……月兰……”
他正自哭诉,忽听有人冷笑道:“好一个痴情小子,想不到她对你这般重要,早知如此,在下尽兴之后留她给你也就是了。”
陆啸天猛地转身站起,但见柳阴下立身一彩衣人,赫然是程万佐。他不禁怒发冲冠,双拳握紧,怒目直视,道:“是你杀害的她?”
程万佐很得意的冷笑道:“正是在下——‘戏花狼君’一生玩弄女人无数,不听话的女人一向都是如此下场……”
“你这畜牲拿命来……” 陆啸天怒不可遏,虽知不是他的对手,但还是禁不住纵身出拳,击向他面门。
程万佐冷冷地哼了声,身形微侧,右手疾出,啪,抓住他手腕,顺势一扯一送,“咯吱,噗”可怜陆啸天一条胳膊自肘而折。顷刻,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下。“蹬蹬蹬”他抱臂后退三步,“扑通”坐倒在地,瞬间,汗水,血水模糊一片。他咬紧牙关,面色惨白,几乎昏厥,但他硬是一声没吭,欲喷出火似地双目直瞪着程万佐,挣扎着站起。
程万佐凝视着他,实在不敢相信,他竟有如此坚强的耐力,冷森森地道:“好小子有骨气,在下生来喜好与人斗狠,今晚暂且放你一条生路,回去学点真功夫,别弄两套花拳秀腿,就出来丢人现眼。”
“哈哈哈”狂笑着飞身而去。
陆啸天眼望仇人扬长而去,胸中悲愤难当。悲痛、耻辱、悔恨、内疚,乱箭般的戳着他的心,一下子栽倒在地,全身颤抖着,呆如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