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初醒,伏在楠木雕花几上的女子早已泪流满面。
前世遭遇的一切于安子篱来说如庄周蝶梦。
只有父亲和哥哥在北荒极寒之地被生生冻死时的挫心之痛还依稀萦绕在心头。
安灵云,孟氏,如今她安子篱又回来了,可有准备好提头来见?
安子篱攥紧手中的锦帕,掌心刺破的鲜血洇湿了帕角淡雅素白的茉莉花,却恍若未觉。
良久之后,她擦干掌心的血迹,整理好妆面,提着裙摆朝松鹤院跑去。
祖母!
她如今回到了十六岁,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必定也还没被安灵云生生气死!
“姑娘,您悠着点!”
身后的贴身丫鬟雾蕊抱着织金云锦斗篷,紧赶慢赶地追在她身后。
松鹤院在安侯府后院最深处,祖母喜静,独居深宅。
安子篱如乳燕回巢般投入端坐在厅中的老妇人怀中,眼里心里满满都是依恋,“祖母,篱儿来看您了。”
“你这丫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黏人了?不是早上才来请了安的吗。”侯府老妇人蒋氏口中说着,搂着安子篱肩头的手却一点也没松,还让安子篱又得寸进尺地贴近了几分。
祖孙其乐融融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
“父亲来了,怎么不进来?”
安子篱从祖母的怀中坐起,满脸欣喜地朝安信侯走去。
“母亲。”安信侯朝蒋氏行了一礼,却抬眸神色尴尬地看了安子篱一眼,“篱儿也在啊。”
安子篱心中一个咯噔,难道……
“坐吧。”蒋氏还带着年轻时教子时的严肃。
安信侯不敢坐,垂首站在一边,缓缓开口道:“母亲,儿子今日来,是有事想请母亲操持,孟氏她一个人在外养孩子不易,儿子想把她接进府中,抬为姨娘……”
“哼!”安信侯的话还没说完,老夫人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她手中的紫檀木手杖狠狠地捣在地上。
“孟氏?叫声孟老姑娘还差不多!没脸没皮地给别人当外室,还生了个孩子!我安侯府是什么门第?什么阿猫阿狗的都给我往家里领?”
安信侯脸上也带了些许不满,“母亲,婉儿她心心念念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为我生儿育女,眼看着灵云要相看人家了,总不能就这么耽误了她们母女吧?”
“怕被耽误,当初就不要给别人做外室!外面有的是清白人家三媒六聘地等着嫁进侯府!”
蒋氏毫不松口,脸色越发黑沉。
“你只知道你外面养的野姑娘要相看人家,可有想过咱们府上正经八百的嫡小姐也该寻摸亲事了?你心里可有把篱儿放在眼里?可有把你死去的贤妻放在眼里?!”
安子篱眼眶瞬间微红起来。
贤妻,也只有在祖母这里才看得到她母亲的贤。
父亲小心翼翼护着的孟氏和安灵云,最后出卖了安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