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眼巴巴地等着六识丹,等着他神临的指望。却不知就算真的等到了,他仍然是不会有大的突破,而那个废物的骂名,却要叫他一生背负!
谷/span甚至于在必要的时候……用来让张巡“大义灭亲”,重塑国人对国家的信心。
能够产出诸如天元大丹、六识丹这样的宝药,一直以来都是丹国最大的底牌,最重要的倚仗,是他们与强秦抗衡的根本底气。他们不能,也不敢失去。
他们宁可制造一个极度不公平的氛围,让那些遭受‘不公’的天才,生出打破这个不公环境、带国家重回正路的决心和勇气。
也不想让国人对这个国家完全失去希望。
更不敢让它国看到丹国奄奄一息的虚弱!
黄牛坦腹,群狼必然噬之。
秦国固然虎视西境,诸如庄高羡之辈,又何尝不是野望无极?
丹国怎么敢赌?
对于萧恕这样的天才,丹国高层里还准备了要唱红脸的另外一派,在萧恕绝望愤懑的时候,重新给予他希望,继续给予他支持。让他能自烈火中获得新生。
就如十年前一样。
等萧恕自己也成长为了丹国的高层,届时再告知他真相,他自然能够明白高层们的苦心。
但是没想到的是……十年之后的这一场戏,唱砸了。
萧恕直接盗丹而走。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萧恕竟真个靠自己,一路逃离丹国,逃到了不赎城,为自己争取到了四十天的时间。而用这四十天冲击神临的壮举,使得天下瞩目!
所以其实在萧恕最后的时刻,张巡其实是已经做好了彻底与不赎城撕破脸的准备的。他其实已经决意要强冲不赎城,湮灭萧恕的所谓遗言。
但萧恕……什么都没有说。
他好像压根就没有发现他吞下的六识丹货不对板,在最本源的地方有所缺乏。
可如萧恕那样的天才人物,在某一刻真正触及了神临的他……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他只是在那时候明白了一切的真相,而选择了沉默!
所以他才会说……
不看着他死,张巡不会放心。
所以张巡现在才会感到悲哀,感到伤痛。
他和他的国家,是真的失去了一个对国家满怀热爱的天才人物,可是这一切……又能够怪谁呢?
……
“恭迎张府君!”
一排排的下人迎在府外,如秸秆被风吹折,一排排地倾倒。
张巡飞身而落,脸上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坚毅与沉肃。
他往前看去。
张靖那张格外跋扈的脸,果然就立在人群之前。
“大兄!”张靖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将手一扬,展现自己的杰作:“你看你是多么地受拥戴!你看咱们张家是什么样的声势!”
张巡并不理会他,从他身边走过,对着那些伏地的下人道:“诸位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张巡没什么可看的,也并不值得迎接。”
“啧,你总是这个样子,无趣得紧。”
看着很快散去的人群,张靖撇了撇嘴:“大兄你万里逐杀,戮叛贼萧恕而后返,难道还不值当这些贱婢迎接一下吗?要我说,就是那满朝文武,也该在国境迎你呢!一群废物,连个丹都看不住!酒囊饭袋,国朝养他们何用!”
这话实在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一般人听都不敢听,他却说得很是自然,可见平时也没少说。
张巡不说话,继续往府里走。
张靖紧随身后,谄笑着道:“诶诶,大兄,六识丹弄回来了吗?”
“没有。”张巡道:“已经被萧恕吃了。”
“啊?”张靖一脸的失望:“那你出国这么久,白跑啦?”
张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张靖缩了缩脖子,很是委屈地道:“好吧好吧,那我再等下一颗六识丹吧。唉,他娘的,我运气也太差了,大好的日子里,遇上这档子狗屁倒灶的事。这么下去,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神临啊?”
旋即他又咬牙切齿:“这个该死的萧恕,贱奴之子!给了他那么多还不知足。竟贪得无厌,妄窥宝药,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什么身份!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事情已经结束了,就不必再说了。”张巡淡声说道。
他在张氏古老的宅邸里行走,却并没有寻到回家的安宁。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可蒙在心上的阴影,根本无法甩脱。
张靖急追几步:“欸,大兄,你走慢一点,我还有个事情没跟你说呢!”
不待张巡追问——当然他也知道张巡不会追问——他便乐呵呵地道:“你把你的郡守印借我使使呗?前几天我在春香楼,跟姓高的干上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非得抽冷子整一顿这孙子不可!”
张巡猛然转身,险些与停步不及的张靖撞上。
而在张靖愕然的眼神里,张巡狠狠地盯着他,心中已是暴怒如狂!
自己为了维护丹国的秘密,在不赎城忍受屈辱,城外一坐就是四十天。
萧恕挣扎一生,奋斗二十年,最后只落得个丹毁人亡,身殒不赎城。
而张靖还只是想着窑子里的那点事情,只想着争风吃醋!
可他能够骂张靖没有自知之明,此生根本不可能神临吗?他能够骂张靖是个废物,完全不能跟萧恕比吗?他能说萧恕死得不值,死得不好吗?他能说丹国根本就炼不出新的六识丹了吗?!
他不能。
所以他如此愤怒地看着张靖,最后却只是怒斥道:“谁让你把下人都赶到门前去迎接的?我张氏需要这样的排场吗?你整日里花天酒地,无所事事,你的时间无所谓,但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计!他们去门前迎我,寒风里一等数个时辰,可他们该浇的花还是要浇,该喂的马还是要喂,该洗的衣裳还是要洗!他们是会敬畏我,还是在心里暗怨我!?”
张靖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道:“不就是这么点小事嘛,干嘛发这么大的火……大不了以后我不这么干了。”
张巡看着他,深深地呼吸了几次,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就这样吧。”
张靖小心翼翼地瞟着他:“那……郡守印的事?”
张巡面无表情地转身,摆了摆手:“自己去拿吧。”
“大兄!你太好了!”张靖喜笑颜开,冲着张巡的背影大声欢呼:“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这一刻满心快活的他,并不知道。
兄长彼刻无法抑制的那一缕怒火,才是对他的情感。
可是已经抑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