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忽然安静了下来,剑客眼帘半垂,凝望着大坝出神。他耳边出现了那年风雪的呼啸声,这让他忍不住勾起唇角。
神咒师建立起的拦海大坝,宛如当年风雪中的巍峨古城墙,大坝上的人如当年同生共死,歃血为盟的手足。他们曾在城墙上手握长剑,迎风高歌,与妖神妖族大军对峙,无一人愿后退半步。
张怜抬起头,任由雨水滴碎在脸庞上,他嘴唇微微张开,感觉刹那间恍若昨日。那些年他到底是演绎了何等波澜壮阔,何等辉煌的史诗画卷啊。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千年光阴似乎不过弹指一瞬间。
古城墙在浩劫中灰飞烟灭,哪怕一块砖都不给后人留下,他踏遍神蟾州河山,不曾发现一本记载过他张怜名字的古书卷。
小小青牛子村的族谱上也没有他的名字,他像是从没来过这人间,他和他们做过的一切无人知晓。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千年的时光并没有冲淡当年的记忆,并没有让他成为一个冷漠高高在上的不老仙人。
他仍然想在某天走入雨幕,握剑切断那落雨的卷云,如师尊那般一字一剑,挥袖开天。
他还是当年那个只带着一把铁剑就敢离家,只身独闯祁连山,奔赴巍峨昆仑,只为在古城吹一吹潇潇绝世风雪的男儿。
张怜闭上眼,仰面朝天微笑道,“总感觉缺了什么。”
大坝上的人在风雨中高唱神蟾州国歌,他们没有人愿意后退,哪怕他们在死前会绝望,会感受到巨大的痛苦。
“缺了什么?”女记者笑道,“是背景音乐吗?需要我用手机放首歌给你吗?”
“没错,是的,如果你们不曾听过封神之战时那些响彻天地的剑鸣声,那么真的太可惜了。”张怜欣慰道,“各有不同,有的宛如云霄龙吟,有的宛如凤舞九天展翅啼吟,开天裂谷。”
张怜抬起右手,轻轻放在剑柄上,喃喃道,“我还记得,我不曾忘记,他们出剑时的剑鸣声,我还记得,我全都记得啊。”
“封神之战?那不是神话小说吗?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神蟾州曾经发生过封神之战。”女记者眨眼。
张怜深呼吸,像是回忆起了绝对美好的瞬间,那一瞬间让他陶醉痴迷,他握紧剑柄,可搬山卸岭的手在微微颤抖,“嬴氏剑诀,出剑人嬴朝歌。”
天地漆黑夹缝间的雨珠,宛如万亿断线的凄美珠帘,串联了天与地,云与人,古今剑客的思念。飘摇的风雨中,男人欣慰道,“今日便让人间再听一听,我们当年拔剑出鞘的剑鸣声吧。”
“拔剑做歌,且听龙吟。”
男人拔出了腰间古剑,无比璀璨银色华光从剑鞘迸发,刹那间吞没了整个茉城!
无瑕的银光宛如地平线上升起的朝阳般壮丽!蓬勃辉煌!
它光照百里!想要唤醒无数望着天空祈祷的人的沉寂心灵!扫去他们心中的阴郁和恐惧!撕破暗夜带来的一切混沌恐惧!
银花剑光宛如朝霞昭告天下,漫漫长夜已经终结!黎明到来!
这场人与海洋的战争也将在此发生重大转折!从现在开始降下浩大的帷幕!画下句点!
城中亿万雨水刹那间逆天上涌!嘹亮的剑鸣声响彻全城!在漆黑广袤的天地间回荡!
万亿雨帘破碎!
天上云海出现了一条线,半分钟后,云层缓缓分裂开,宛如向两侧平移的黑色大陆!
茉城所在的山谷就在云海裂缝的正中央,万丈金光从云海的缺口之中洒落下,填满了整片山谷。
无数拥抱在一起祈求上天开眼的人抬头,大坝上的人也抬起了头。
剑鸣声传响至百公里外,久久不散,令无数背对茉城山谷的人转身回头。
男人沐浴在金光之中,张开了双臂,像是沉醉在了灿烂金光的温暖之中,他的神情无比陶醉,像是一个终于拥抱了心中所爱的痴情古人。
良久,男人睁开眼,对西方女子笑道,“我叫张怜,是一名剑客。”
“如此江山,岂不让人留恋?”剑客仰天长笑,步伐豪迈,姿态潇洒从容。
山谷之上出现了一道横跨万米的彩虹桥,虹桥如同神国天门,山谷四周围云蒸霞蔚,翻涌的雾气被绚烂虹光照射得五光十色,如梦如幻。
山谷之上碧空如洗,山谷两侧的上空依旧黑云翻涌。
男人身后出现了一名红衣女子,红衣女子手握古剑,长发及臀,红衣如血。大街上不知何时已经雾气弥漫,她柔美的身段在迷蒙的雨雾中显得有些不真实,好像触碰的瞬间就会烟消云散,不过是古时残余到今日的美好幻象。
红衣女子的左侧站着一名身披古老重甲,手臂夹着青铜头盔的年轻人。古老铠甲上的纹理极其玄妙,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居然反射凝重的黑光,黑光宛如墨色的火焰在盔甲上舞动。
年轻人旁边是一名白衣似雪的少女,少女抬着头,眼中只有身披玄色重铠的男人。少女妖异眼眸中闪烁着醉人的妩媚波光,她的身段也是极美,每一步细腰小臀都会自然地轻轻摇动,圣洁中透露着一股天生天然的妖娆魅惑。
一红一黑一白三人就跟在蓑衣剑客身后,一步一步走向拦海大坝。
张禾停下脚步,一红一白两名女子随之停下,张禾回头,对西方女郎淡道,“我们是不是在瑶海见过?”
女记者失禁了,极大恐惧摧毁了她可怜的自尊心,把她的骄傲撕扯得粉碎,她直接跪在了地上,她浑身都在发抖,她忍不住流泪,她害怕,因为男人转身的瞬间她看见了百里白骨尸山,千里翻涌咆哮的腥臭血海。
极大压力让她深感卑微,让她连呼吸都无法做到,好像胸口口鼻都灌满了士兵的鲜血,血浪一次又一次拍打在她羸弱的背脊上,让她已经快要在血海中窒息而死,痛苦到想撕裂胸膛挖出心肺,痛痛快快地呼吸一口空气,然后心满意足的死去。
女郎双手颤抖,缓缓压低上半身,把虚伪的种族荣誉感和骄傲全部抛弃,额头放在街道脏兮兮的石板砖上,浑身颤抖不止,卑微地祈求男人饶他一命。这绝对是她最后一次求饶,她余生都不敢再犯下冒犯之罪。
男人在她跪下的那一刻,便失去了兴趣,再不想看她一眼。这着实是无趣。
。入殓师灵异录